礼单也是制式的那种,打开之后所送礼物一一列在单上,使人一目了然。
只藩台大人打开礼单后却是面色微变,因为礼单内没有写任何礼物,只粘贴了一张八千两的银票。
这张远超官场规矩的巨额银票让福大人有点失神,随手捏起一块点心递进嘴里,却险些把门牙给崩了。
哪是什么点心,赫然是那枚过河小卒!
粮道衙门内,车夫朱大钱牢骚满腹:“不是,我就一赶大车的,写啥承诺书?”
负责此事的郑典史不耐烦的将承诺书往桌上一放:“这话说的,你朱大钱是不是咱粮道衙门的人?你一家几口吃的喝的不是衙门的?你要敢说自个不是衙门的人,那这承诺书就不用你写。”
“是归是,可我又不是当官的,叫我写啥承诺书?我又能承诺个啥?”
朱大钱不敢把饭碗砸了,但又真觉自己没必要跟当官的一样写这玩意,试问他一车夫能贪什么赃,能枉什么法。
“承诺的东西多了,比如承诺不接受亲友请托找衙门中人办事,承诺不替外面人搭桥牵线从中收受好处,承诺不准私下用衙门的车做你自家的事,不准把衙门的东西往家里带。”
郑典史一口气说了好几条,都是新任道台大人制订的细规,非常细。
且都是有针对性的。
条条打在朱大钱这个车夫的软肋上。
别的不说,你朱大钱这些年来敢说没把衙门的办公用品、喝剩的酒水往家带?没拿衙门的车替你自家拉过人,搬过东西?
相关细则要求不仅粮道衙门内部工作人员要承诺,下属机构、管理对象也要全部照此办理。
人人廉洁,廉洁人人。
除非你不吃衙门这碗公家饭,要不然谁都要以廉字当头。
“郑头,这玩意写了真有用?”
朱大钱脑壳都被说疼了,按这些要求做的话,就衙门给的那点死工资要他一家老小日子怎么过。
别小看他这车夫工作,事实上在街坊邻居那里特别有面。
他跟人家说自己是给道台大人开车的“司机”。
“有用没用上面说了算,你操这心干什么,你要么写,要么收拾东西回家。”
郑典史也是憋着一肚子气,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要不办上面就要办他。
朱大钱嘀咕道:“可我不会写字啊。”
郑曲史没好气道:“我帮你写,完了你自个写名字,按手印别告诉我你名字都不会写!”
朱大钱无奈“噢”了一声:“名字倒是会写的。”
这边郑典史正帮朱大钱写承诺书,厨房那边掌勺的王厨子也是头大,因为他也被要求写承诺书。
“张头,我就一做饭的厨子,我能贪什么?又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这个厨子贪的?这到底是你张头意思,还是那位新来道台大人的意思?”
王厨子有理由怀疑张典史是在借机敲诈他,打着新来道台大人名义从他身上弄点好处。
这话明显让张典史不高兴了,桌子一拍:“你没贪?衙门里的米,油、面、菜,哪样你没往家带过!我都不屑得说你,你倒自己跳起来了!实话跟你说,这厨子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咋的,我粮道衙门离了你就要吃生米,喝稀汤了不成!”
恐吓起了效果,王厨子哪敢丢工作啊,忙道:“别介,我写,我写不成嘛。”
比车夫朱大钱好些,真会写字。
待其写完,张典史点了点头:“这两个月手脚干净些,那位毕竟刚上任,等着拿人立威杀鸡儆猴,你别自个撞上去,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放心,我有数。”
说完,王厨子从腰包取出一枚三两重的银锭塞在张典史手中,张典史扫了眼便揣进兜中,旋即目光落在负责洗菜的宋妈脸上。
吓的宋妈一哆嗦:“我一洗菜摘菜的也要写这劳什子承诺书?”
“道台大人说了,只要是吃咱衙门饭的不管是谁,都要写!”
张典史起身来到有些慌张的宋妈面前,“前几天你往家拿了一块几斤重的猪肉,你以为真没人知道?”
“哎呀,你们咋能冤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