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药效上来了,又或许是那杯麦乳精安抚了她,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只是小脸蛋上还残留着病态的红晕。
傅遮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妹妹的额头。
温热的,不再是之前那种烙铁般的滚烫。
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然后将墙角那个黑乎乎“烤火炉”,往床边提了提。
做完这些,他才在床沿边轻轻坐下。
他安静地坐着,目光沉静地落在妹妹恬静的睡颜上,看了许久。
收回视线,他终是忍不住,又将那封被他小心折叠好的信取了出来。
昏黄的炉火跳跃着,映照着粗糙的信纸。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那娟秀却又带着几分熟悉力道的字迹上。
【傅同桌,见字如晤。】
仅仅七个字,简简单单的开场白。
他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七个字,在心里,在唇边,无声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今晚的月色并不算明亮,薄薄的一层,清冷如水,静静地洒在院子里冻得发硬的地面上。远处传来几声零落的狗吠,更衬得这山村的夜晚格外寂静。
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切,就像他此刻的心绪,混乱、翻涌,找不到一个清晰的出口。
【傅遮危,别想了。】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心底最深处响起。
【她已经结婚了。】
【或许她只是知道了那枚翡翠镯子的真正价值,心里过意不去,这才想方设法,托人寄了这些钱和票来,算是……两清吧。】
【而且……】
【就算她没结婚……如今的你,傅遮危,你看看你自已……你觉得……你还配得上她吗?】
【不要再想了。】
他在心里对自已下达着最后的命令,试图将那些如同野草般疯长、不断翻涌的思念强行压下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清瘦的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
少年人轮廓分明的脸,在窗外透进的清冷月色与烤火炉明明灭灭的微弱炭火光芒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也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隐忍。
那些如同沸水般在他胸腔里奔腾、叫嚣的情绪,像是被投入了极寒的冰块,一点点冷却、最终,缓缓地、缓缓地,湮没在这四壁漏风、寒意彻骨的房间里。
【如果……】
【如果,将来能活着离开这里……回到京都……】
【再去……好好谢谢她吧。】
他将那封信重新折好,再次放回内兜,紧贴着胸口的位置。
***
老婆很快就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