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清让。
他不知何时已靠近,指尖残留着一缕未散的寒气。
贺临川上前一步,弯腰,一只沾着海水和血污的手,稳稳地按在了黎长老剧烈颤抖着试图再次去够匕首的肩膀上。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黎长老,”贺临川的声音很疲惫,却异常清晰,压过了黎长老绝望的呜咽,“现在不是死的时候。”
黎长老浑身一僵,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贺临川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祭坛。
断裂的石柱,崩落的岩块,熄灭又挣扎复燃的火把,还有那些瘫倒在地,或伤或残,眼神空洞麻木的人鱼异能者。
更远处,是泽海那一片被鲛人泪蓝光笼罩,暂时归于死寂的墨绿色深渊。
废墟之上,他们还需要重建。
“部落毁了,”贺临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现实感,“但人还在。重建家园,安顿族人,抚育幼崽,照顾伤者……哪一样不需要人手?”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黎长老脸上,“你死了,谁来管他们?”
黎长老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泪流得更凶了,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他看着贺临川胸前那道狰狞的、还在渗血的伤口,又看看自己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双手。
最终,那佝偻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再次深深伏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黎长老,我不怪你,但我相信,你也是真的想守护部落。”贺临川没有再去扶他。
他缓缓直起身,视线落在了祭坛最边缘,那个一直如同石雕般僵坐的身影上。
贺景深。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深蓝色的鳞片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被沸水烫得血肉模糊甚至有些焦黑的皮肉。
他背对着所有人,面朝着那片被鲛人泪蓝光笼罩,暂时平息却依旧死寂的泽海深渊。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海螺。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仿佛要将它生生捏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海风卷起他凌乱纠结、同样沾满血污的深蓝长发,拂过他空洞失焦的眼眸。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他隔了一层薄膜,他把所有人隔绝在另一侧。
贺临川沉默的走过去,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最终,他在贺景深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海风灌满了沉默。
祁渊抱着昏迷的谢星晚,无声地退到了稍远一点背风的断石后,用自己微凉的身体为她隔绝了大部分冷风。
他看着其他兽夫,“我们先下去吧。”
“好。”他们异口同声,都跟着祁渊走下了祭坛。
黎长老眼神复杂地看着贺临川和贺景深,他背过身去,“所有人,跟我回部落,我们去重建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