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冷月寒醒来时,发觉自己竟伏在案上,身上多了一件带着熟悉气息的外袍。苏辰早已不见踪影。她怔怔地坐了片刻,将那件外袍仔细叠好,眼底的哀伤未减,却也沉淀下了一份难言的宁静。
宗门的重建,在悲伤的底色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苏辰成了最忙碌的人。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护山大阵的修复重任。每日里,他都盘坐在阵眼枢纽,浑厚的混沌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如春风化雨,滋养着那些破损的阵基与符文。
这日,他正在修复一处最为关键的承载节点。随着金丹期的混沌灵力催动到极致,丹田内的五行气旋高速运转,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自他掌心涌入阵法核心。
也就在此刻,他那潜藏于丹田深处,许久没有动静的玄冥追魂印,竟像是被这股精纯的混沌之力唤醒的饿兽,开始不安地蠕动起来。一道道阴寒至极的气息,顺着他的经脉,试图与他自身的灵力纠缠、融合。
这印记不再是一个死物,它像一个独立的活物,在他的力量源泉里扎下了根。它甚至传递来一种模糊的意念,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对杀戮的鼓舞,与他心中对玄天道宗的滔天恨意,竟产生了隐秘的共鸣。
那是一种诱惑,一种只要他愿意,便能借用这股阴邪之力,让自身修为在短时间内暴涨的诱惑。
苏辰的额角渗出了冷汗,他终于明白,这玄冥追魂印,远不止是追踪定位那么简单。它是一颗毒种,是玄天道宗留在他体内的最后手段。平日里潜伏不动,可一旦他修为精进,或是心绪激荡,这毒种便会发芽,试图将他从内部分解、同化,最终,让他也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邪魔。
他必须将这东西拔除。
念及此,他当机立断,收回了灵力,对一旁协助的阵法长老道:“此处根基已稳,剩下的,只需按部就班地填充灵石便可。我方才催动功法似有所感,需要立刻闭关,稳固境界。”
那长老见苏辰面色凝重,不敢怠慢,连声道:“应当的,应当的。宗门安危全仗苏师侄,你尽管安心闭关,外面的事务有我们。”
苏辰点点头,起身前往宗主大殿。
冷月寒正在与几位执事商议物资调配,见苏辰进来,挥手让其他人先行退下。
“修复阵法可是遇到了难题?”她问道,语气中带着关切。
“阵法无碍。”苏辰的目光没有与她对视,只是垂眼看着地面,“我需要闭关几日。”
冷月寒察觉到了他的一丝异样。他似乎在刻意拉开距离,那种在前几日深夜里不经意流露的亲近,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礼貌而疏远的态度。
她心中掠过一丝不解,还有些微的空落,但她没有追问。她知道,这个小师弟心中藏着太多秘密,也背负着太多重担。
“好。”她只是应了一个字,随即又补充道,“宗门宝库中还有些静心安神的丹药,我稍后让人给你送去。凡事……莫要勉强。”
苏辰“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步履比来时更快了几分。他怕再多留一刻,会被她眼中的关切动摇决心。
静室之内,石门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辰盘膝而坐,神识沉入丹田。他调动起五行混沌灵力,化作一个巨大的磨盘,开始缓缓地、却坚定地碾向那枚玄冥追魂印。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他体内爆发。
追魂印爆发出凄厉的反抗,阴寒的气息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一幕幕血腥的幻象在他识海中闪现。那是玄天道宗弟子被他斩杀的场景,是他心中怒火最盛的时刻。
心魔,应时而生。
他的神识渐渐模糊,眼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冷月寒。
她穿着那件素白的衣裙,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魅惑笑意,缓缓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