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分轻重缓急,你可是今晚庆功宴的主角,怎么能说走就走?”冯云板起脸,拿眼神示意他,“看到字符跃动的瞿总了吗,今晚我会把你引荐给他。”
“老师,我——”
“小傅啊,做人做事要有头有尾,我不管你回去有什么事,你中途回去,就是对明德、对自己不负责。”冯云耐心道,“还是那句话,十分轻重缓急,瞿总可不是随时能见的。”
傅玉呈颔首:“老师说得是。”
庆功会连着商K,后几天又陪领导游京城,傅玉呈耽搁到一月底才终于回禺山。
早先会场里装了信号屏蔽器,他晚上看见陈妄几十个未接电话。陈妄主动找他,他别提多高兴了,只不过他不敢回拨。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联系上,肯定忍不住跑回禺山。
这次参会机会是明德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参会的那些单位里只有两所高校,一个是明德,另一所是首都的本地院校,他不能把学校和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飞机起飞前他给陈妄回拨电话,却是空号。飞机起飞了,他整个人好像在不断下坠。
短短一个月间,陈伟豪住的201终于有了新房客,门口贴着两幅2008年的春联,大红的纸,漆黑的墨,看着就喜庆。
傅玉呈手里拎了一堆首都带回来的特产,掏钥匙开202的门。
钥匙刚转半圈,门突然从里边开了。女人别着一脑袋的粉色塑料卷,瞧着他大惊失色:“你谁啊?怎么有我家钥匙!”
“你又是谁?”傅玉呈皱着眉往屋里看,“陈妄呢?”
“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女人挡在门口,“登徒子!再看我报警抓你了!”
“你是……这儿的租客?”傅玉呈手脚发冷,“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了。我出差之前也住这儿,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女人警惕地瞥他几眼:“这破房子还有纠纷?”
傅玉呈顺着女人的意思点点头:“劳烦您给我看看租房合同?”
合同从今年一月签到三月,有中介的章,有房东和房客的签字手印,没有任何问题。
陈妄搬走了。
女人骂骂咧咧关上门,傅玉呈突然拎不动那些特产了,手一松,果脯和茯苓饼之类的零食散落一地。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长款薄呢外套,里边是新买的黑色西装,头发是特意找首都有名发型师做的造型,从头到脚透着精致。
他想和陈妄道歉,想给陈妄看看自己成功的样子,想告诉陈妄他们会有更好的未来,现在全都成了笑话。
一副精英派头的男人坐在水泥楼梯上,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成了一尊雕像。
“妈妈,漂亮哥哥在哭。”童稚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声控灯亮了。
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约莫一岁的婴儿,喊着小女孩:“别打扰哥哥。”
女孩不听话,蹲在傅玉呈身边,小胖手抹了抹他的脸:“哥哥你哭什么呀?”
“哥哥弄丢东西啦。”傅玉呈笑着说。
“你真笨,怎么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呀?”小女孩找她妈妈要了根棒棒糖,“喏,这是我最爱吃的糖,以前住202的哥哥给我买过,他说他也最爱吃这个!”
“谢谢你。”
女孩跟他妈妈上楼了,傅玉呈拆开糖纸放进嘴里,荔枝味。原来陈妄不爱吃大白兔,原来荔枝才是陈妄真正喜欢的口味。
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从没问过陈妄想吃什么味道的糖。他擅自做主买来大白兔,自作主张喂给陈妄吃,美其名曰“特意给你买的”。
他用“为陈妄好”的名义掩饰自己的嫉妒和不安,收缴陈妄的笔友信。
可他从没想过,为什么陈妄宁愿找一个相隔十万八千里的陌生人倾诉,也不愿意和近在眼前的他聊聊天?
他以为他能暗中帮助苏小莹,以为自己能创造出“合家欢”,可他从没想过这中间出了任何差错都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苏小莹到底是陈妄的亲妈,他应该尊重陈妄的意思——是了,他好像从来没听过陈妄的心声,他没有尊重过陈妄。
外面下雨了,傅玉呈从楼道的小窗户望出去。来禺山四年,今年最冷,冷到骨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