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池心里咯噔一声,胃口不由得开始反酸水。
照片里,那个向来拒人于千里之的沈英山正微微低下头,倾听来自身旁娇小女生的耳语,他嘴角上扬,像是被那些话给逗笑了。
桑临看他脸色不好,忙道:“你先别多想,或许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呢?我觉得你就直接去问他,谈恋爱最怕说不开,大概率就是虚惊一场。”
许池搓了把脸,问:“方家的女孩,是不是能给他很多帮助?”
桑临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许池垂下眼,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没再说话。
从那天起许池开始失眠,觉着这间奢华的屋子大得吓人,每个房间里都藏了可怕的厉鬼,一不小心就会将他和腹中的孩子一口吃掉。所以他尽可能地只待在卧室或者工作间里,感到不安的时候就画画,画那些他熟悉的美少女们,然后发到许久没登录微博里。那他几万个粉丝欢天喜地,在评论区里刷‘谢谢爹咪’,许池便从这短暂的虚荣中得到极小的自我认同。
好像自己没有那么一文不值,好像这几万个粉丝能组成一道人墙,将他护在其中。
沈英山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他有时候接,有时候忘了接,惹得男人很不爽。
许池呆呆地望着屏幕里竖着眉毛教训他的人,用目光一遍遍地描绘着对方轮廓。
心里说着对不起,我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你,可你终究会不是我的。
这就是迟来的报应,是自己应得的。
他浑浑噩噩地度日,沈英山答应的返程却总是一拖再拖。
怀孕到了第十七周,肚子已开始显怀,从侧面能看出一个明显的弧度。他去做产检,问医生最迟什么时候可以打掉孩子,医生回答五个月之前。
许池平静地想,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房东发来的一条短信。
房东儿子要结婚了,想把许池租的这间提前收回来,赔给他双倍的违约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退房。
于是许池再一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出租屋。他在这里住了有三年,一室一厅外加一个地下室的构造对于一个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来说属实宽敞。
他曾经很满意这里,甚至还动过想要贷款买下来的念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在不属于自己的豪宅里住了几个月,再回到这里时,却觉得这屋子简直面目可憎,又老又旧,逼仄寒酸,小得甚至还没有沈英山一间卧室大。
许池感到十足的好笑,自己那时候是怎好意思将对方带回来的呢?
他又走向墙边,将书柜暗门滑开,然后扶着墙,慢慢走下楼梯。
灯光亮起,里面的布局还如当时一样,沙发,茶几,音响,动感单车,充气床垫……上面落了层灰,掩盖了那些居住过得痕迹。
许池在沙发上坐下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片狭小的空间。曾经的片段历历在目。
沈英山赖在这里不走,沈英山嘲讽他,沈英山要吃298的牛排、穿5998的拖鞋,沈英山天天拿他的ipad网购……
沈英山嫌弃,却又总是很温柔肏他……
地下室里长时间空气不流通,许池感到无比的憋闷。他的眼眶已经湿透了,各种各样的委屈在一瞬间袭来,他好想念那段日子,好想回到过去,好想将沈英山关在这里一辈子。
但是一切都不可能了。马上他就要将所有东西从这里搬走,但他又不知道那里可以放下它们,因为他在这个城市没有家。
他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所。
许池泪眼模糊地抓起手机,在一阵信号音过后,电话被接通。
男人的声音被掩盖在嘈杂的机械轰鸣声中。
许池顾不上别的,哭着叫道:“沈英山我怀孕了,你知道吗?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只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手机摔落在地。
许池捂住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