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梓方才入殿,便觉一股浓郁暖香袭来,不免鼻尖发痒,一个喷嚏打出:“阿嚏!”
随着文梓动作,置于正殿案几之上的那盏八景宫灯灯芯火焰随之飘摇,几欲熄灭。
“师伯这里还熏了什么香?”他有些不自然的耸了耸鼻子,嗅着殿内的气息。
老子却是首先关注到八景宫灯的状况,下意识伸手护持在灯心火焰之前。
而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过于小心,八景宫的身为上品先天灵宝,有破除一切邪妄之能,怎会被区区一个喷嚏扑灭!
他面色一红,颇有几分不自然,自觉在小辈面前失了态,便将情绪直接转向文梓:“哪里熏了香?或许是你长久在岛上纳福,受不得我这山中贫寒,一时激出了些错觉罢了!”
嘴里这般说着,终究还是将八景宫灯向着远离文梓的方向拢了拢,不使灯火香气侵扰文梓病体。
文梓见师伯这般反应,便知他是将方才些许失态记在了自己头上。
嘿嘿一笑,也不辩解:“师伯说的是。”
换来上首师伯一记白眼。
玄都见文梓师兄同自家师父相处这般随意,心中敬佩不已。
他却是做不到这般随性,面对师父之时向来恭谨,除却他自身脾性如此之外,也同先前拜师经历有关。
他先前得见师父,虽不知其真实身份,却也能觉察他应是洪荒少有大能,当时便欲拜入门下。
只是师尊却并未立时表态,自己默默追随身侧,一路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部落,听过几次重复讲道,也未能打消自身信念。
他终究坚信师父是洪荒少有大德之士,所修道法绝不止于此。
及至来到首阳山上安顿后,才以自身坚韧将师父打动,被正式收入门下。
当时也得知了师父为昆仑山三清之首,堪称如今洪荒圣人之下第一,更是坚定了对于师父的恭敬之心。
“师伯于人族部落游历,可有所得?”文梓下意识关心起师伯此行进度,只是此言稍显冒昧。
只是他如今冷风入体,又被八景宫中灯芯热气一熏,脑子竟是有些昏沉,言语颇有几分僭越。
只是老子也并未介意此事,随即将自己于人族之中观察所得讲与文梓、玄都二人。
“初时,我同你师父、舅舅他们自女娲圣人处离开后,便各自游历洪荒,找寻成圣机缘。”
他略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后来也曾得见人族部落之中火种,见其不过依托凡俗草木,竟能将你那些零星化身炼化。业力、血气尽数反本溯源,化为生机回馈洪荒天地,火种又能得天道功德加持。我仔细思量,始终未明其妙,便对人族起了关注之心。”
如今在文梓处得知人道火种诞生之秘,他对于人道气运重新多了认识,火种奥妙已然有了些许头绪。
“再之后便是冥河道友创造阿修罗一族之事,我同你师父及二师伯也曾前去观礼,若论及资质、修为,阿修罗一族强于人族何止百倍,但功德加身之下,冥河道友仍未能证就圣位。当时便知,人族虽孱弱,但女娲圣人能以此证道,只怕其内里潜力却是无穷。”
此后,才有他行走于人族各个部落传道之事
文梓不知舅舅创造阿修罗一族之时,师父和二位师伯竟是同样在场。
思及前番经过,他头脑又是一阵迷糊,不由出言道:“舅舅得天道功德之时,弟子于洛心岛中也曾感应,只是方才耗费许多精神,未曾前往血海探望,倒是不知师伯也于血海之中。”
那时他未曾前往血海探望,一是出于对舅舅道心坚定的信任,再一个便是自己状态不佳,去到之后不能使舅舅宽心,反倒累其挂念。
老子微微一笑,对文梓所言自是明了,为其解说道:“冥河道友不同我等,他虽出身血海,为污秽汇集之地,但对于化生之道亦是多有涉猎。此前女娲圣人证道之时,他便已起了心思,只是当时尚未准备周全,方才暂且搁置。此番一切就绪之后才踏出这一步,虽未能证就圣位,但其功德加身之下,进境已然不次于我了。”
淡然言语之间,是三清之首满满的自信。
“师伯圣道,可有眉目?”文梓强撑着昏沉的头脑,身形摇摇欲坠,一连串的咳嗽透过虚握的左掌掌心溢出。
“我已略有所感,怕是应当在于人族之中……你这是怎么了?”
却是老子终于注意到文梓此时状态颇有几分不堪,关切地问道:“你先前身形便已那般虚弱,如今又是这等模样,可是修行出了什么岔子?”
若非修行失误导致,堂堂准圣也算是洪荒大能,又怎会只因身体虚弱便不堪至此!
一旁玄都也是担忧地看着文梓师兄,不知‘人师’何以病弱至此。
文梓听得师伯发问,面上勉强扯起一抹虚笑,说道:“师伯当知,我如今已是肉身凡躯,于等闲人族别无二致,甚至还稍有不如。前番又遭大道黄莲抽取精气神三宝,更是虚弱不堪,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此前又于石台前受了些冷风,如今被宫中热气一激,便有些上头。”
他这厢说着,身体还打了个冷颤,只将老子二人看的面皮微微抽动,不知该作何言语。
身为一名准圣大能,纵使无故殒落也不致让二人这般表情,可是,现今这名准圣竟是病了!还是普通的头痛发热之症!
文梓如今也无暇顾及师伯二人神色,犹自沉浸在自己昏沉的思绪中:“想来是我前番造业太过,有负草木繁衍之责,方得今日因果。师伯不必为我懊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生弟子定当好好做人,少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