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查个底朝天,你要我知道的,不要我知道的,我都要知道,我让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跟谁睡了,被谁摸了,服务过谁,又被谁欺负过,我全都要知道。”周道森凝视着镜头,神情肃穆,满脸冷静,也满脸的无情,不再做无所谓的对视和沉默,他冷声:“挂了。”
视频通话被切断,画面戛然而止。
虞贞跪得双腿发麻,他身子向下坠去,四面的地板变成了冬日里的冰,他身在一块不着边际的冰面上,从脚底渗透进肺腑里,又钻进脑海神经的凉,让他多天来混乱的意识逐渐清明。
他去拨周道森的电话,他不允许周道森知道,不允许周道森了解他的过往,他手忙脚乱拨着被激怒的恋人的号码,却只收来冷冷的机械音。
虞贞的头好痛,身子也好重,仿佛被水鬼拽住了脚踝,要把他拖进无尽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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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在接到虞贞的消息后,却迟迟没有等来他,次日他向虞贞发送问候的消息,石沉大海无一回复。
李佑看不见的杂乱的房间里,裤子,袜子,鞋子,散乱在各个角落,它们或躺在电视机前,又或是挂在柜门上,阳台的花儿被暴晒,发出无助的求救声,它的主人却不管不顾,任由烈阳凌虐娇气的温室花朵。
被子的一角坠在地上,枕头也滚在了边缘,摇摇欲坠,俯趴床上的身躯素白秀美,腰窝深陷,脊骨挺起,一层薄弱的皮肤肌理包裹着,印出完美的骨形,床脚躺着冷冰冰的手机,虞贞理也不理。
他听着手机发出的震动和鸣叫,消息与电话都置若罔闻,似丧失了听觉一般毫无反应,从昨晚与周道森通过视频,他就完全丧失了生命的活力。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胸部会分泌异样的汁液,常会汗湿床单,第一个发现他秘密的人,不是他的父母,是他的金主之一,也是他第一个金主,叶国梓。
叶国梓发现他的秘密,虞贞觉得可耻至极,他说自己是正常的,没有病,可是金主不信,金主说他有病,有一个很浪荡的病,正常男人的胸部不会分泌热液,开玩笑让他不信回去问问父母,虞贞去了,他被母亲一耳光扇得很远,并今后不许他再提。
他没有再提过,甚至自己也开始否认,后来他遇到了又一个金主,他叫李策,对他很好,在他把自己关在情趣房之前,虞贞都是这么认为的。李策可疼他了,会带他去很多地方,也会给他买很多吃的,会关心他的心理,他那时叫李策哥哥,后来哥哥说想看看他的秘密,虞贞说不行,他已经懂了些东西,抗拒这个提议。
但下场没有改变,贺纹亲手把他送进了李策的房间里,李策的房间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让他恐惧,事实证明他的恐惧一点也没错,那些东西全都是要用在他身上的,还有些不知名的药物,那时的虞贞已是个机灵鬼,不再那么容易受骗,他先是卖乖博得了李策的放心,又一刀割伤了李策的人,血流不止。
李策确实很疼他,没有报警,他只让自己替他处理伤口,乖乖待着就行,整整四天,他乖巧地服务李策,替他换药,边哭边说自己待会就去跳楼,李策一直哄他。
虞贞那个时候根本想不明白李策为什么会放了他,因为他根本看不到自己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有多可人,李策这个变态竟也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二人清楚,没有第三个人相信,从李策那里离开后,贺纹等人已经默认他被吃干抹净了。
李策哄他时,说:“哥哥放了你,不许告诉别人,毁了哥哥的一世英名,别人会骂我不举,别他妈哭了,哭的我心烦。”
虞贞还是哭,哭自己被李策摸了,哭自己被李策虐待,他是被李策放过了,但也被李策在身上施行了几个招数,药物让他的生理问题更严重了。
情趣房四个晚上,只有一个晚上他被折磨,折磨得意识不清,原本只是胸部有异常,从李策那一次之后,他的毛孔会分泌大量的水液,过冷或过热的天气都不行,那是药物的后遗症,因此,即使李策放过他,虞贞也恨上了他。
令他不耻的是他恨李策,却也从李策那儿学会了抚慰自己的招数,他的问题更严重了,乳夹等工具开始在深夜里爬上罪孽的躯体。
从李策之后,贺纹开始更放肆地给他介绍新的金主,她似乎以为虞贞打破了枷锁。有些人演都不演,餐桌上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年少时不懂,他被贺纹骗的头晕目眩,以艺术贡献为由被人用镜头、炭笔霸凌,他有没有对艺术界做出贡献虞贞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为成人领域做出了无数的奉献。
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界的开阔,虞贞逐渐懂了自己在被洗脑,他不是在为艺术做贡献,他是在为贺纹的利益做贡献,他要离开的时候,贺纹又选择了让步,说今后不会给他安排那种工作了,但陪金主吃吃饭,高兴高兴是没办法的,虞贞知道行业潜规则,他忍了,被摸摸被在餐桌上揩油他认了,哪个圈子不是如此?可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十七岁是他事业终结的时间,冯孝是他的最后一位金主,什么也没得到,只得到了虞贞一杯冲脸泼过去的酒,十七岁的年龄并不大,忍无可忍的虞贞,在那个餐桌上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冯孝是那个倒霉蛋,也是终结了他辉煌事业的人。
由着全熙的出现,由着陆平威的好奇,虞贞的过去就这么被揭开了,他想要隐瞒私藏的过去,被人制作成资料,传进了周道森的邮箱。
陆平威告诉周道森了。
还会有人告诉周道森更详细的细节。
瞒不住了。
虞贞趴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天自己的所言所行,回想着十七岁之前的生活,他距离那样的生活过去了太久,久到有些人的脸在脑海里模糊起来。
李佑又给他打电话来了,他真担心他啊,真敬业,手机嗡嗡地响,虞贞痴痴地看,放人鸽子是不对的,可他现在连死都不怕了,他还怕什么放鸽子?
周道森不要他了。
周道森会不要他的吧。
周道森要看到许多许多的肮脏事了,周道森会像自己期望地那样甩开他了,他们要分手了,他们马上就要分手了。
无声的眼泪浸湿枕头,虞贞就那样躺着,昏天黑地,不明昼夜。
他要是个瘾君子就好了,使劲地吸,吸得头昏脑涨,丧失思考能力,这样他就可以装疯卖傻,逃避即将抵达的问题和现实,一切交给天意。
可他不是,他只是个问题越来越重,极度恐慌,也极度想念男朋友,又把男朋友惹毛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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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威把事情捅给了周道森。
这件事段晨耿耿于怀,虞贞的事他没有打算告诉周道森,他认为很多事还没有弄明白,对此陆平威的解释是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自己弄明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