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香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琴声悠扬悦耳,并无嘈杂之音。
厢房内玉璧为灯,水晶为帘,半透的琉璃做屏风,地上铺着莲花纹短绒方毯,奢靡且华丽,装点比之大堂更奢华数倍。
四五人围坐在屋内,跟前摆着美酒佳肴。几个乐伎立在屏风边,其中一个正用心弹奏。
眼见明蕴之和陆怀川进来,厢房内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裴彧盘腿坐于中间的紫檀描金花小几前。眼睛上蒙着黑布,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微微笑着正侧耳聆听。青色襕衫堆叠,露出里头牙白中单,腰间印章流苏垂落,平添几分清朗贵气。
他身边坐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妙龄女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左顾右盼间很是灵动。高绾青的乌发间斜插着赤金棠花步摇,胭脂色百花暗纹堆纱裙层层叠叠很是轻盈,里头是半见色抹胸裙头绣着火纹,露出修长的脖颈白亮晃人。
她先是盯着明蕴之瞧了瞧,掩唇一笑,而后抬起手肘碰了碰裴彧。
裴彧笑言:“催什么?我听出来了是谁所奏了……”
明蕴之这才明白,原来裴彧蒙住眼睛,是在猜这些曲子是哪个乐伎弹奏的。再看看他邀的这些个朋友,一个两个眼神都叫她不适,其中似乎有眼熟的,好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太久不见她也想不起来了。
裴彧曾经最厌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时隔三年,他竟变成他自己最厌恶的人了吗?
她转开视线。裴彧变成什么样子、和谁在一道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她只关心两妹妹的下落。
“不是。”那样貌甜美的女子笑着提醒他:“是您有新客到了。”
裴彧闻言扯开了蒙眼的黑布,瞧见是明蕴之和陆怀川,他丢下黑布露齿一笑:“原是表哥表嫂来了,未曾亲迎,还请恕罪。来人,再安排两个坐席。”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蕴之总觉得他说“表嫂”二字时切着齿。
“不必了。”陆怀川上前,正要说话。
明蕴之拉住了他,直视裴彧:“我们来是想问你我两个妹妹的下落。”
裴彧恨她当初的背弃,她无话可说。但两个妹妹是无辜的,她们不该因为她而被牵连。
陆怀川便安静地站在她身后陪着她。
“诶嘿嘿,这娘们好生奇怪。”边上一个纨绔子弟怪笑了一声开口:“你自家妹妹怎么来问小侯爷,小侯爷又不是你妹夫。”
他这样不正经地一说,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燕世子,你说话可否放尊重些?”明蕴之蹙眉转头正色看他。
河王的儿子燕文显,她以前见过几次。这人嗓音与寻常人不同,声音沙哑,且说话总好像很吃力,是以一开口她便想起他的身份来。
西河王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叔父纳妾无数,不过比起燕文显来还要好不
“主子。”石青往前走了一步偏头打量他,大着胆子道:“您这样大动干戈,不会是对明姑娘还念念不忘吧……”
他很怀疑主子是不是真恨明姑娘。明明要报复人家,自己却挨了一簪子。
天底下哪有这样报复人的?夤夜,暴雨过后月朗星稀。
陆怀川推门,带进一片潮湿之意。
屋里陈设整洁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单条牡丹图。左手处是花梨木四方八仙桌并四张长凳子。正对面主位设圈椅与茶几,右侧摆着同是花梨木刻祥云的软榻。
卧室,千工拔步床床幔垂坠,长颈冰裂纹白瓷宽口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莲花,亭亭玉立,清香扑鼻。
裴彧薄薄的眼皮一掀,目光如利刃般扫了他一眼。
石青一缩脖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是属下多嘴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一下。”裴彧叫住他。
石青回头:“主子还有吩咐?”“蕴之。”他勾起床幔坐到床边,拍拍明蕴之。
“夫君,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明蕴之闻声惊醒,睡眼惺忪地看他。
原是想等陆怀川回来的,但身上实在疲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陆怀川温和浅笑:“衙门临时有事。”
这声“夫君”听得他熨帖无比,瞬间扫去了他眸底藏着的阴霾。今夜宁安带去的人,只回来一半,他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是他低估了,裴彧的实力比他所预料的要强悍许多。
明蕴之迟疑了一下,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陆怀川傍晚时提了半句裴彧,她猜两个妹妹的事可能和裴彧有关。但她若是主动问起,陆怀川或许会多心,还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