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笑实在是嘲讽又没人情味儿。
穆澜峪摇头:“不记得了。那年父亲被紧急召回,前赴一线施救地震中心,再回来的时候,他已重伤残疾,没人顾得上狗了。”
这不是什么很有趣的经历。
白执不在追问了。
穆澜峪却没停:“那之后我的父亲有一段时间,因为伤痛持续存在而变得冷漠暴戾,那只狗和遇见狗之前的父亲的样子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种遗憾。所以我一直想要一只狗。”
他停顿了一下,问坐在旁边的少年:“白执有遗憾吗?”
穆澜峪试图引导白执些什么,白执抿唇,脸部肌肉张紧了一下,露出一个难看扭曲的笑。
“有啊。”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语气古怪:“哥哥走后父亲开始对我动手了,算吗?”
白存远的离开就是白执的遗憾。
动手……
“家暴?”
白执笑了一声:“老子打儿子也算家暴吗?”
这是十二岁的白执学完思想品德课后父亲一巴掌把他扇地上对他说的话。
开车的高大男人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我没什么想要的。”白执微微歪头,阴沉的凤眼闪出少年人的可怜和狡黠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没人对我好。”
恨,就是遗憾。
穆澜峪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白执这种低同理心的性格的形成。
科耶夫对黑格尔“主奴辩证法”的解读中,“承认”被视为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特征。
科耶夫认为,“若缺乏他者的承认,人将无法形成真正的自我意识,其行为逻辑可能退化为仅满足自然需求的动物性生存。”
小时候的穆澜峪,就是一只为了逃开他人恶意,躲避人注意的小土狗。
白执则相反,他很有进攻性,他是伺机生存的毒蛇。
白忠诚能教出白存远那么有责任心的儿子,教出白择那么阳光的小孩儿,却唯独在白执身上有一定的忽视。
……
“别想了,你不会想缓和什么父子关系吧?”
白执皱眉,穆澜峪这人脑子里简直有坑,他刚刚朝他示弱装可怜是为了让他心疼他,让他知道哥哥在他心里有多重要,让这人别再和他抢哥哥,可这人的思维跑哪儿去了?
他有种等着兔子撞树的蛇,看见兔子哼哧哼哧去地里刨红萝卜,想要喂它的荒诞无力感。
“别想没用的东西了,我对那老东西没啥遗憾。你信不信,我见到父亲,他什么都不会对我说,上来就会给我一巴掌?”
……
拍卖大厅,一个女声响起。
“一颗一级晶核。”
她的声音一出,其他人都停止了叫价。
白存远开口道:
“两颗。”
白存远声音不高,经理喊叫着替他重复了一下。
礼堂叫拍区都有收声设备,经理喊完,哈腰带白存远一行人到旁边落座。
喊价的女生就坐在和他们一个过道之隔的对面。
她穿着紫色的灯芯绒小洋装和半身裙,贵气娇俏,看起来和末世格格不入。
“三颗。”白存远跟价。
小提琴音透过不太好的收声设备显得既少年又有些成熟的烟嗓感,那个喊价的女生沉声道:
“四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