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许清越耐心即将耗空的微妙时刻,许如清终于回忆起来:“我今天和晏良去录自然音,路过半山腰看见一座庙,香客特别多……”
他魔怔似的去摸脸上的纱布,在第二次被许清越按下之后,对方警告他:“再摸真的会留疤。”
他果然不动了。
“去庙裏干什么?”许清越问他。
“请了一条平安绳。”许如清弯起眼,指挥许清越去他外套口袋拿,声音裏听不出任何受过伤的颓靡,“就是这个,哥你戴脚踝上,保平安的。”
四股辫,玉米结,中间缀一块纯银六字箴言,交合处有一个可调节的绳扣——平平无奇的红绳。
许清越拿在手裏,没动手戴上,也没说“不要”。
屋裏有人走动,气流中荡着清凉苦涩的气味,许如清察觉出是云南白药,不动声色拎起被角,把左腿盖得严严实实。
他瞧着许清越,小心翼翼地问:“哥哥,咱们约好下个月去夜钓,现在还算数吗?”
病房内寂静一瞬,药液落进静脉滴壶的声音无限放大,许清越观察片刻,避而不答:“先养好伤。”
许清越说话就这样,像个蹩脚的射击手,打出去的子弹围着中点绕来绕去,就是不往中间瞄——还好许如清早已习惯。
高中快毕业那会儿,他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问许清越能不能去酒吧。许清越当时很忙,惜字如金:“原则上可以。”
然后他就去了,结果被许清越揪回家挨了一顿手板。
时间一长,他就琢磨过来了。
原则上可以,就是“不行”;原则上不行,就是“可以”;如果许清越绕弯,那就是不想答。
但是今天,他不知怎么理解这句话。
只有今天,他想要个明确的答覆。
“哥——”
他刚一开口,许清越就做了“停止”的手势出去接电话,说话音量不大,他隐约听出“钱”、“合同”、“优化”之类的关键词。
许清越声音冷淡,偶尔夹杂一丝波动,就像在冬天,往流速平缓的河裏掷一块石子,激起一阵小小的水花,很快又平静下来。
再进来时,许清越面色不虞,许如清故作放松地赶人:“哥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这儿有护士看着,没事。”
——许清越就真的走了。
许如清茫然盯着门口,熟悉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他还偏着头看,好像一直看就能把他哥盼回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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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养伤很无聊,许如清才安静躺了十分钟就耐不住寂寞,在微信上找晏良聊天。
炸毛泰迪:【你怎么走了?】
晏良:【不走等你哥审我?】
许如清瞟一眼输液瓶,还剩一半。他懒得打字,直接一条语音发过去:“我哥回公司了,我让他走的。”
晏良:【你让他走,他就走了?你哥心真大,那我一会儿过去。】
自己吐槽和听别人吐槽天差地别,哪怕晏良是熟得能穿一条裤子的朋友,许如清也隐有不悦:“我哥大忙人,来看我这一会儿得损失上亿。”
晏良:【你就捧他吧。你哥问你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