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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灯开关在储物间外,这裏没有窗户,是完全密闭的黑暗。
铅笔画像先是变成一团黑,点了高光的眼睛白得发亮,从三个方向凝视着他,然后旋转起来。像婴儿床上的马戏团床铃一样,围绕着他顺时针转圈,他是等待被争抢的条纹皮球。
捂住眼睛不看,但他能听到欢快的音乐声,童声合唱可以出现在礼堂、可以出现在游乐场、也可以出现在学校,但唯独不该出现在储物间。
早些时候还觉得一分钟漫长,现在他已经数不清熬过了几个“一分钟”。
几点了?天怎么还没亮?
许清越为什么还不允许他出去。
咚!
大脑混乱,他开始踢门:“哥救救我……”
只记得他踢了很久,喊了无数声,才点亮门下那条缝。
夜深人静,拖鞋踢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震耳。许清越走路的节奏一向特殊,但又很好听,只是今晚跑得乱七八糟。
“许如清,”许清越急促地砸门,“开门!”
然而他腿软得完全支撑不起身体,胳膊伸到极限,距离门锁还是差一截:“哥我找不到你了……”
几秒后锁舌弹响,许清越逆着光出现,门上插着把备用钥匙。
那种像x射线的眼神又落到身上,睡衣早就湿透了,黏在身上能看清曲线和起伏,他被许清越来回扫了好几遍。
“哪裏不舒服?”
他摇头:“我想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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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浴间没关门,许如清旁若无人地拽下睡衣,面上却不见半分羞赧,权当旁边抱手而立的许清越不存在。
他的肤色在男生裏算白,热气一蒸,肉眼可见地发红,热水浇在后背,说不清是痛还是辣。那片皮肤红得异常,两条长长的红印清晰可见。
灵光一闪,许清越想起晚上亲手扔掉的、断成两截的长柄伞,心臟抽痛。
“当时怎么不说?”
许如清不说话,怏怏垂着头,机械地往身上涂抹泡沫。越涂越多,皮肤再没一寸空地,挂不住的泡沫掉在地上,越堆越高。
“我在问你话。”
许清越抢走沐浴液,手垂在身体两侧,直直盯着他。眼睛裏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平白让他想起那天下午,在北街超市的地下室裏,他哥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草草冲掉泡沫,他赤脚走出淋浴间,旋即被一条浴巾从肩膀包到小腿,胳膊贴着身体,一动不能动。许清越拿条小毛巾给他擦头发,动作比小时候任何一次都轻柔。
两人面对着面,视线刚好落在许清越的喉结,他问:“我说了你就相信吗?”
头顶的手一顿,许清越转身插好吹风机。噪声出现的剎那,他看见许清越喉结一滚。
他没听见。
但许清越相不相信,似乎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