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眼球却一动不动,显然是借玩手机掩饰失落。
两个人心照不宣,季云深唇角微弯:“下午我让人过去帮你把把关。”
饭菜上桌,肖誉面前放着一个长宽五十厘米的方形浅盘,九宫格的分区使菜品泾渭分明,一目了然——五格肉、三格素、一格米饭和额外的一碗浓汤。
和季云深那盘的区别在于,他没有生鱼片。
季云深做了个手势,说:“这家的菜品很不错,应该比卡萨之春好一些,尝尝?”
肖誉“嗯”了一声,神不守舍地切分牛排,过了一会儿,他问:“录制期限是多久?”
“不急,月底录完就好。”
肖誉脸色一沈,胃口全无。
按照合同,他每周来环树一次,七月份满打满算四周半,也就是说,他需要在四天之内录完。但看今天上午几近于零的工作效率,能否在规定时限内完成任务,他在心裏打了个问号。
虽说他烦季云深烦得不行,但环树是无辜的。如果他被季云深内定,那说明他的水平远远达不到要求。因为他一个人打乱公司后续计划,他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季总,你不怕我拖累进度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季云深问。
话问出去却没得到回应,他抬头看了一眼。肖誉的小表情十分有趣,纠结得所有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估计是上午遇到了困难,自尊心被打击到了。
他给肖誉餵了颗定心丸:“既然选了你,就说明你可以胜任,无需多虑。”
谁知肖誉马上顶了一句:“可我是内定的。”
季云深一顿,这才摸清肖誉的癥结所在。
那天在办公室,肖誉就说过这句话,当时他只觉莫名其妙,没往心裏去更懒得解释。没想到这小孩这么敏感,加之今天上午不顺利,竟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暗自一笑,毕竟肖誉还不到二十岁,身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单纯,傻得可爱,却很有责任心。
于是他放下刀叉,正色道:“你不是内定的。”
“什么?”肖誉楞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真的?”
“那天环树去了十位评委,有七位最后选定了你——我只是在文件上签字的人罢了。”季云深眼底荡开笑意,“你来演绎《微蓝深蓝》是众望所归。”
肖誉心头一颤,原来他不是靠关系内定的,而是靠实力赢得了这个机会。
季云深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这样直白的认可既让他难为情,又不免有些骄傲。
盘裏的牛排被他用叉子戳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他不由对季云深生出一种割裂感。
印象裏的季云深听人讲话只听前半句,而且发脾气的阈值很低点火就炸。身为半公众人物却道德感低下,为了逼迫他签合同、接电话,不惜在办公室和学校做出强人所难之事,可以说季云深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尽管季云深诚挚地认可他的能力,也不能抹去对他身体和心理上的伤害。
可是现在,那个人稳稳坐在对面,惯常一身淡色西装,精致的打扮中透出一丝松弛。座椅上方的暖色灯条,更是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滤镜,似乎对一切都游刃有余,整个人散发着和善而优雅的气场。
而他刚才的那番话,不带命令的口吻,没有傲人的优越感,更没有对他人的贬低,举手投足都令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季云深,确实配得上外界对他的高评价。
肖誉像同时拥有了正负两个磁极,正磁极被季云深吸引着,负磁极又对其生出一股推力。
他觉得季云深是个正常人,既然自己跑不掉,能忍就先忍了吧;可这个想法刚开始萌芽,办公室那一幕就跳了出来,像电影似的反覆放映。
想到这裏,琢磨好几天的那句“你重新授权一下银行卡”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按理说银行卡这事他占理,根本不用畏手畏脚,但架不住这个“理”是季云深定下的,以季云深的脾性,朝令夕改是常有的事。
直觉告诉他,如果在饭桌上提出来,季云深大概率有一番“流氓”发言,绝不会顺顺利利地给他授权,他还需要一个额外的保险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