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对方是谁:“季总,琴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怎么?”
“我不想要。”
“那是根据你手型定制的。”季云深声音冷下来,“不要就扔了吧。”
听筒中一阵忙音,肖誉愕然片刻,那感觉像莫名其妙被贴了一张膏药,他撕下来的时候反被膏药咬了一口。
琴盒还没整理完,他凝视着崭新的琴弦和琴码,心情覆杂。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1夜情”三个字产生联系,而且对方连他一会儿要去上课都知道,他却只知道那个人姓“季”。
这段关系既不平等,也不该发生。
他收下对方的银行卡,本意是给这件事画上句号,从此一拍两散,但那个人好像不这样想。
肖誉忙于学业,一直没抽出时间把琴弓还回去。后来他才意识到,琴弓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几天,来自那个人的礼物塞满了他的衣柜。
大到名表数码、服饰鞋包,小到松香、擦琴、油弱音器。从生活到学习,一干用品种类齐全、面面俱到。
他也因此成了男寝收包裹最频繁的人。
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很快出现一批热心肠的“知情人士”,滔滔不绝地和大家讲述他和金主的故事。
虽然版本大相径庭,但他在故事裏的行事作风却千篇一律:
因为今年没申请到助学金,他为了钱,装醉爬上金主的床,而后不知羞耻地对金主死缠烂打。
三年前被人指指点点,躲在宿舍都被戳脊梁骨的恐惧感卷土重来,他的处境不比老鼠好多少——还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若说学校是一棵参天大树,那八卦流言便是无孔不入的风。
只需轻轻一吹,便树枝摇曳。叶片相互摩擦,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清源头,但转眼间就实现了消息共享。
就连方知夏也来问了一句:“你跟季云深真的假的啊?”
肖誉这时候才知道那个人原来叫季云深,可他却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巴不得那个人在世界上消失。
他想尽快把东西还给季云深把话说清楚,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找,主任就先找到了他。
“你就是肖誉?”
肖誉点点头,偷瞄主任一眼,便把接下来的谈话内容猜了个大概。
主任抬了抬眼镜,仔细瞧着他,准备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却堵在喉间。那下垂的眼尾怎么看怎么可怜,叫人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您给我点时间,我自己处理。”肖誉说。
本打算不说重话的,但主任瞧着他紧抿而下撇的嘴唇,顿时来了脾气——好像谁欠他一千万似的,在这儿给谁摆脸色呢!
“你处理?你想怎么处理!”主任气得拍桌,抻出一沓文件拍在他身上,“你自己看看,有多少人举报你!这事都闹到上面去了,你不想上学我还想上班呢!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解决这事?!”
不堪入目的大标题赫然印在文件之上,将捕风捉影的腌臜变成白纸黑字。
事情比他想得覆杂,已经不是还东西、断联系能解决的了。他连拒绝季云深的权力都没有,又拿什么来平息这场荒唐事?
他不说话,主任的耐心也消耗殆尽:“多的我不说了,把你家长叫过来,后面再说是处分还是退学!”
肖誉垂着眼:“她来不了。而且我是成年人,能为自己负责。”
主任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气势汹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不得不仰着头和他对话:“这会儿想起来是成年人了?一个成年人连自己那点破事都藏不住,你还能干什么?”
肖誉拧起眉:“我和他不是——”
“——杨主任。”
办公室门没关,季云深笑着走进来,慢条斯理道:“他的事,您可以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