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观子里的师傅,说出去名声又中听,不用牢神编排些闲话。”
她将那截竹筒拿出,“别的,再说吧,咱们行事,哪能求个千好万好,但能求个万全,就是运气了。”
“正是如此,我早知你肯定是这般打算的,本第二日便要与你,雨点子没个消停,也就不折腾底下了。”
张太夫人仍是恹恹模样,右手往左腕间个赤金缠枝菊镯子拨了拨,道:“上上回我自去时,见那童儿在描个什么册子。
那道人躬身将人揽在怀里,手把手缓缓教着用笔,末了姐儿抬头跟个雏鸟炸毛样说道人害她画的不好。
我想能在万安寺后立观的道人,如何也是个文墨不差的,再是不济,那也比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好。
再听着,两人闹来,是道人嫌她心急毛躁,刻意捉弄,我。。。。我看那童儿气的吹牙瞪眼。
我看。。。
我看她与。。。如姐儿小时实像,我送如姐儿那日,也穿这身衣裳,这镯子原本是一双,舍了她一个,独剩这只了。”
谢老夫人本在拆竹筒上系绳,现已解了结,听张太夫人话落,又将线绕了回去,道:“你实在喜欢,我另挑一个。”
如姐儿是张太夫人小孙女,张芷,小字唤作如馨,往年养在张太夫人膝下日夜陪着的,同和二年,张芷年十四,入宫待选为妃。
天家今上二十七继承大统,现四十有七。
张太夫人道:“我穿这身来,就是无须你另挑,管教去要,那道人定是肯给。”
她将那赤金镯子拨下来,搁到了案上盒子里,寻常笑道:“就像我说,成年男女入道,尚可还俗,若是幼年考童行入道,那就还不得了。
她要不入童行,满了八岁,哪能呆在寺庙?随口哪个多事的告知府门,管教她片瓦也保不住。”
谢老夫人仍未做声,后宅里头男女有别,儿孙一到年龄就不能承欢膝下,老妇年岁消磨多是挑个姐儿养在跟前,张芷便是如此。
朝夕相处的血脉亲情,哪有不心疼的,一朝婚配,竟是入了宫门,虽张家势重,张芷在宫里恩深宠浓,可今上毕竟。。。
张太夫人还在重说旧话:“到底度牒一拿,籍契就归天家,信的喊一声真人,不信的眼里,和乐户伶人差什么差。
苦乐有天知,冷暖。。。。可得全数自个儿尝着了。”
她膝下如姐儿,也归天家。
谢老夫人将系绳再打好结,丢回盒子扣上,笑道:“正是,莫不如先来这,且戴着眼前金银,好过山上风霜。”
“也是,何况那王家小儿又不是一定回转,将来旁人也是有的。”
说过闲话,谢府要与张太夫人留膳,老太太拒了,仍穿着一身锦绣去。
午后蒙蒙细雨又起,谢老夫人捏着个寸余大个红釉小平口罐,站在檐下鸟架子处逗鹦哥。
女使斜撑着伞,看谢老夫人脸上笑意莫名,猜是口中火泡消尽了,人也舒泛。
久等不见罐子见底,大着胆子嗔怪了句“雨水不急,可恨风大,管叫吹着了,老夫人又该上火了,到时骂天爷去。”
谢老夫人笑笑抖手道:“是是是,我还没骂天爷,你骂起我来,咱们一般不敬。”
她终是想起个事来,往常总说不好王家的小儿郎是个什么样子,仔细想想,不就跟个姐儿样。
若是家中鼎盛,就寻高问贵,相互庇佑,若是家中风雨,就待价沽名,换个父兄荣光。
若是实在不幸,家道中落,哥儿要紧。
且莫管什么朝夕情分,但得能求太平,姐儿是弃是卖,情深些的,学着张太夫人行事。。。换个华丽衣裳来就是了。
无怪乎王家老太太口口声声,喊着“怎么死的,不是你呢”。
她握着瓷罐子笑,倒不是为着王家小儿郎滑稽,笑只是自个儿年幼在原家阳州,也是娇养大的。
晚间谢简再归家,惊闻谢老夫人要去山上观子里住几天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