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丫鬟虽帮着换过衣衫,但停云手腕间东西,底下是一概不敢动的。
这会听张太夫人嫌弃,停云并无不喜,反特意将衣袖往上扯了些,露出几个珠串镯子,那日谢老夫人瞧着的,一个没少,还是全数挂在上头。
张太夫人从盒里挑出个金线缠花连成的链子,抖弄比划道:“快来快来,这个精致淘气的,正是姐儿小时候戴着好看。
你那个道人师傅端的是,拿些老不死的色气往小娘子身上挂,白净净的一双腕子,叫她压的骨头老了好几岁。”
停云本还瞧着那灿灿链子要试,听她如此说,忙把手缩了回去,道:“那不是,师傅给的好,师傅给的样样有用的。”
“哎,”张太夫人不满道:“你怎缩回去了,有个什么用,衣衫首饰不就是增光添彩,听老祖母的,这个好看。”
“那还是有用的,这个。。。”停云拨弄着一个褐色节状镯子道:“这是密血豆的藤蔓,舒经活络,养气补血,师傅说山上湿重阴冷,要带着的。”
又拨弄下一个道:“这是紫云竹的老枝,能安肝养心,生香凝神,也要带着。
这个是。。。”她还要往下拨弄,张太夫人紧赶着把手上链子摇了摇,催到:“哎哟,我说你那道人师傅平白弄一杆子物事,好好个俏姑娘都不俏了,尽是为着这个有的没得。
你山上湿重阴冷,咱们这可处处热热闹闹的,来,换了试试。”
停云尚有犹豫,旁儿谢老夫人笑道:“你不是想学大夫开方子,园子里好些大夫呢,吃食器具自有大夫瞧着,无须别的东西养身了。
让底下收着,等过几日,你回去再带就是了。”
这话听的倒对,停云将几个镯子取了下来,唯最后两个手串留着道:“这俩不行,我得时时带着。”
说罢一双手腕伸到张太夫人面前,欢喜模样道:“那灿灿的虽然好看,可惜不中用。
还是明月珠好,若有个十个八颗和这一般大的,我也时时挂着。”
她晃着手腕,上头两个手串一个深褐色石块模样不怎么方正,一个是琥珀色珠子只能算勉强圆润。
人眼看去,既不通透,也不细腻,多不值当什么,估计也是有个什么养身作用。
但确实是大,不值钱的东西它能不大么,当日就觉得太大了,现儿说要找这么大的珍珠凑成串,那真是,谢府里头也得翻个许久才能拿的出。
谢老夫人本还要细问,那头张太夫人已经将金丝花链系在了停云手腕间,连声道:“这个好,这个好,多富贵,又喜庆,以前我家如姐。。。。”
第16章手串
话说一半,连忙住了口,另道:“你这个也时时带着,这个好看。”
手腕一摇,那金丝累出来的花骨朵像在指头要飘起来,是好看,停云道:“嗯,是好看,不过回去师傅就不让我玩啦,观子里不着金银,我还是喜欢明月珠多些。”
“哎,你可真是犯蠢,你要明月珠,拿这去换了也使得啊。”张太夫人道。
一条赤金链子在大户宅门里不值当什么,拿出去就是寻常人家三四口人一年开销。
且这链子用工繁复,熟稔匠人赶着日夜挑,也得挑个小半年才能挑齐全了。
“那不好,宁向直中求,不向曲中寻,师傅说拿别的换,换来换去就不知道自个儿想要什么啦,我就想要明月珠。”停云瞅着链子笑道。
谢老夫人和张太夫人相视一眼,皆没再说话,着底下人传了几样清粥点心来,吃着间才说起“开炉”就在后儿个张府别院里头。
日子定的格外仓促,谢老夫人貌若无意道:“倒也不是急成这样,下雪还早着呢。”
“你这。。”张太夫人张口要来,念着停云还在一旁,转口道:“夜长梦多,如今什么光景,今上圣明,四海升平,谁还真为着省一二两炭开炉去。
不就图着个顺心热闹,管教我明儿要去,我就明儿去,管教老婆子我要后儿去,咱们就得后儿去。”
她问停云,“小菩萨说是不是?”
“嗯。。。是。”停云重重点头了下头,咽下嘴里粥米,道家常说老来耳顺,就是人老了,只管让她耳顺些。
菩萨就菩萨吧,师傅还说,至誉无誉,至人无名,一个人若是活到了登峰造极,名字就没啦。
总而两个老太太此时都好,随便叫个什么,她只好奇:“什么是开炉。”
“那可好玩极了。”张太夫人抬手要讲,一旁谢老夫人道:“食不言寝不语,她且吃着,你老啰嗦什么。”
“就你这事事有说头,前头哥儿要为官为宰的,怎么,姐儿也要去赶着身言书判的考官了?
小时就当个木头来,大了往轿子里一填,去到别人家也成日沉着个脸,我不爱看。”
张太夫人自叹得一口气,续道:“我这当真是老了,怎么看往日里姑娘家的规矩,样样看,样样都是空话。
纵有经纶满腹,出入不过后宅方寸,便是礼如执圭,也只博个外人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