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神色正常,顶多觉得有些怪异,可跟在他身后的三个人反应却十分明显,程氏姐弟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浮现出大颗汗珠,武器已经拿在手中,时刻都准备着战斗或者逃命。
此地甚有古怪。
越过一层挡在面前的深色叶子,传送阵正在不远处,符文隐隐浮现亮光,仍然在平稳运行。
余逢春用断剑挑开挡路的树枝,远远望去,没有挪动脚步。
浅而淡的潮气开始蔓延,簌簌的声音响起,程旭猛地转身,发现来时路已经被封住,而植被则遮天蔽日的生长,粗而长的藤蔓在头顶织成细密的大王,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将他们像蚊虫一样捕获。
而血色的脓液,就顺着藤蔓表面的细小裂痕缓慢渗出,缓缓在地上形成小型血潭,里面都是死去人的尸骨。
注视着眼前一幕,程旭颤抖着问:“这……这到底是什么?”
他今年才15岁,拜入凌景宗后一路顺畅,从没见过如此血腥吊诡的场景,眼下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难以理解。
而他的大师兄已经甩出灵器,灵力在指尖浮现。
何承息也没见过,但他是大师兄,遇到事情一定要冲到师弟师妹前面,况且有江前辈在,想必不至于陨落至此。
想到这里,他心里稍安定了些,可还没等胸口的那口气喘匀,一个重物就从头顶落下,重重压在他们旁边。
那是一具尸体,同样佩戴凌景宗玉牌,尸体表面干枯龟裂,落下来以后摔成了好几块。
藤蔓还在生长,已经看不到阳光了,仅有传送阵还散发着些微亮光,像引诱蚊虫的小灯。
程沁仰头向上看,长剑在手中亮出火光,藤蔓接触到,却全然没有畏缩。
她喃喃道:“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也正是这时候,余逢春终于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是妖。”他说。
“妖族极好血肉,泛滥时,一只树妖可以吞吃一座村庄,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且一旦修炼成气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极难斩杀。”
眼前这只树妖盘踞在传送阵处守株待兔,一定害了不少修士性命。
余逢春甩甩手,重新将斗笠摘下戴在头顶,手中断剑隐隐发出寒光。
随意挽了朵剑花,凌冽寒光一闪而过,头顶藤蔓织成的大网破了个大洞,更多吸干的尸体掉下来,碎屑崩的满地都是。
树妖吃痛,操纵藤蔓向下攻去,余逢春闪身躲过,却没再继续进攻,反倒退到明远身边,把战场留给他们三个。
他朗声道:“这只是只小妖,小心它的黏液和毒刺!”
为人师者,不光要教学生知其然,更要教他知其所以然。
何程三人不是他的徒弟,但萍水相逢,余逢春能教就教些。
树妖未生灵智,只知道捕猎吞食,可即便如此,它也清楚自己打不过余逢春,索性避开他和他旁边那个看不出深浅的男人,只攻击三个弱的。
余逢春顶着斗笠看戏,花朵一摇一晃,每当三人落下风时,他就会出声指点几句,帮他们夺回优势。
明远在他身旁,默默看着余逢春指点教诲,眼神幽深,仿佛一口表面无波,深处却汹涌的古井。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得多深多久,足够身旁人有所感觉。
余逢春偏转视线,目光似飞鸟羽毛一般从明远的注视中浅浅划过,不带任何意味,只留下蜻蜓点水的一点。
明远回过神来,匆忙转过头,不再看。
瞧着他这幅样子,余逢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另一边,何承息已经在缠斗中察觉了树妖的弱点,正联合师弟师妹朝那里攻去,战斗即将落入尾声。
树妖急于保命,更多黏液被分泌出来,连余逢春他们这边都被波及,好在有灵力护体,黏液还没沾上,就尽数消弭了。
明远还沉浸在自己刚才的所见所感中,不明白具体意味什么,正当他兀自思量的时候,两根微凉的手指忽然勾住他的手腕,在脉搏处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