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或许,不怎么会做一个母亲。
说来像是假的,可直至如今赵宴时不怪她不怨她。
她也来这世上头一遭,他的母亲作为他父亲的战利品远离家乡,生下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怎么照顾一个孩子,但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她从他身上看见了家乡的影子。
所以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教给一个北赵的孩子,要再翻过天山,要去追赶月亮。
赵宴时已快记不起岑如雨的样子,连她的笑,她仰头看星星月亮的痴迷,好像都已模糊了。
“你阿娘看见一路颠簸的我,一个流浪到西番的异乡人,仍然拿出了她全部善意救了我。”
沈濯灵的话唤回了赵宴时。
他看对面很久,像是认输了,低声问道:“从前……她是什么样子?”
他问了,沈濯灵即刻答了:“温柔善良,是个爱笑的美人。”
看来他确实见过。
赵宴时点头,又摇头。
她不是个爱笑的人。
“在西番战败之后她被迫成为公主,送到北赵和亲。”沈濯灵说,“我与她也不过就这样短暂缘分,但她于我有恩,我当然可以帮你。”
赵宴时笑了,他姿态放松,顺顺狗毛,也盯在沈濯灵脸上淡淡道:“沈公子方才说容色出众是把利器,既然提起我阿娘就该知道,她远比我更甚,这把利器,却刀刀割在她自己身上。”
沈濯灵不躲闪,与他直视:“这世道对容色倾城的女子不公,可你不是女子。”
“你阿娘善良温顺,是这世道叫她不会反抗。”
他微微前倾,凑近赵宴时,低声道:“可你不同。”
赵宴时垂眼看他,两个人之间隔的距离已极近了,狗都在一侧放缓了呼吸似的,宽阔的车厢里忽然而来的压迫感叫人短暂耳鸣。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棒骨呜鸣一声。
“恐怕要叫沈公子失望了。”赵宴时似笑非笑,“我也没什么不同。”
“没关系。”沈濯灵微笑,“你随时可以。”
“阿灵,咱们——你们俩?!”
车帘撩开,一阵风涌进来卷走了车厢里的诡异,裴真脸色极难看盯着像是已贴在一起的俩人。
“什么事?宵行——”梁安也听见动静极快来了,大惊失色,瞠目结舌。
沈濯灵轻轻拍棒骨的脑袋:“它叫什么名字?”
“棒骨。”赵宴时答。
“真是乖巧伶俐。”沈濯灵赞了一声,回头问道:“到家了?”
裴真阴沉沉盯着赵宴时那张俊脸,闷声闷气“嗯”了一声。
“走吧。”沈濯灵扶住裴真手臂下车,“萧兄弟是个有趣的人。”
梁安扬眉,看他俩走,又等赵宴时下车,凑在他身边别别扭扭问道:“说了什么有趣的?”
本正不悦的人被他逗笑,赵宴时贴近他耳边悄悄说:“一点也不有趣。”
热气烫红了梁安耳尖,他抬手搓搓,“哦”了一声,牵着已在脚边蹦跳的狗。
他就知道,宵行才不是看谁都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