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火把如龙,棒骨明显表露出不安,梁安不住摸狗安抚,棒骨却紧紧挨在赵宴时脚边小声呜呜叫唤。
梁安看在眼里心疼,本想去城中凑凑热闹,这下也不得不熄了念头,要么他陪着一人一狗远离人群,要么赵宴时带狗独自一人离开此地,怎么选择不需要犹豫,梁安也没那么喜欢热闹。
他提议就在城边走走,能找到彩球讨个好彩头也不错,但他心里对这些虚无祈天的做法并不全信,毕竟他也曾向上苍祈祷过不止一回,但结果惨淡,想留的人一个也没留住。
但愿这回事,可以说给天听,也可以说给自己听,无论如何当个意头,尽全力朝前奔去就是了。
他悄悄看一眼赵宴时,又想起去年中秋夜,赵宴时说:“我不求天。”
赵宴时与他一样,也不是全然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事上的人。
不过就算他俩不要,能帮沈濯灵找到也不错。
毕竟心愿能不能实现放在一边,对于沈濯灵这样久病多年的人,才真是个好彩头,好像得了这独一份的殊荣就真有能看见神迹的那一日。
人活着要紧也得有奔头,这个奔头就像系在驴眼前的萝卜,不论能不能吃到,它就在眼前离自己近在咫尺,每走一步都像是再走一步就能吃到了,不知不觉间就会走很久很久。
至于驴是可怜不可怜,又在其次了。
泉定围泉对这小城的意义真是非同一般,即使他们就在城边上溜边走也热闹非凡。
就像沈濯灵说的一样,五彩丝线从被抬在轿子上的绣娘手里一把一把撒下,无论落在哪里都是一阵欢喜惊呼。
眼看他们走近了,梁安心里一紧慌忙伸手。
赵宴时下意识拽住他胳膊跟着上前几步紧张道:“怎么了?”
这点功夫绣娘们已在眼前了,她们从膝上抱着的竹筐中抓起一把丝线,随着鼓声乐声喊着“多喜多福”带着无比真诚质朴的笑将五颜六色撒出去。
天上如落五彩雨,丝丝缕缕灿烂坠落。
赵宴时抬头的一瞬间线扑面而来,落在他头上又从脸上垂落到身上,猝不及防,他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梁安大叫一声“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为什么太好了?
他迷茫回头,梁安眨眨眼看难得有这么多鲜艳颜色落在身上的赵宴时,也不由咧嘴大笑。
金线丝线应当是乱糟糟一团,但落在这个人身上,怎么就这么好看,怎么这些线就像是本来就在他身上装饰的一样。
棒骨呜了一声叫醒了俩人,梁安忙要紧拽着赵宴时又离开人群。
站在房檐下,赵宴时皱眉去找身上挂着的线想扯下来,被梁安迅速制止。
“诶,你不要急着取下来,这可是‘多喜多福’的好意头。”他不止阻止赵宴时,还把刚才落在手里的线一起打了个结,不好意思笑笑说:“别怪我冒犯了。”
赵宴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梁安已拽住他腰间的坠绳,将那些丝线一起绑在了上面。
他低头看,梁安弯着腰在认真绑线,嘴里还说着:“起码要带到明日呢。”
“你刚才……”赵宴时想起方才一幕,“是要去帮我接丝线?”
“那当然了!”梁安又想把结打得好看一点,忽然意识到他拱在人家腰间够久了,又莫名脸热,手上更急更不利索,说的话都磕绊些,“彩球那些倒是不急着去找,不过咱们一路走来听当地的人说这些丝线都是传承数十年绵延的百家线,即来到这里,便信上一回,总之也没亏吃……”
他松一口气,总算胡乱打上了,这才直起身:“你说是吧——”
这一下子头却正巧撞在了赵宴时手上,梁安意外,这个姿势确实没想到。
赵宴时像是也没想到这样的意外,手收成拳又快速收回了。
“抱歉。”他说。
梁安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是我没瞧见你才对。”
他指着那些彩绳,不好意思说道:“总之虽然有些难看,但还是凑合挂着吧,咱们也讨个好意头。”
“不会。”赵宴时说。
梁安还当他说不想挂着,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他接着说道:“好看。”
梁安立马眯眼笑道:“那就好。”
他手里还挂着几根线,蹲下拍拍棒骨的头,它还紧紧贴在赵宴时腿边,看来是真焦躁了。
梁安笑着哄狗:“好狗,有我和你主子在,不怕,就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翻了我也能救你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