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天由我意,非命非时。”
梁安没听清楚。
总之日子平淡,却算得上十分美满,这座不大不小的阁院,一时间成为了风暴之中的世外桃源。
偶尔梁安四处转一遭,回来瞧见拿把银剪修理枝叶的赵宴时,棒骨就在他身侧趴着晒得懒洋洋的,阳光倾泻在人身上,红粉将男子包围其中,像是幻境中的画。
常怀心事无法舒展的眉心就此松开,梁安总在这时候挂上温和笑意不想打扰。
他心中已在盘算,或许他走也不会带来太大风波,赵宴时已能在此地好好生活,就只如此平淡正好。
待到皇帝允准宣王回宿,赵宴时再回京都也算有功,最好的结果就是如老五老六一样被随便指块贫瘠封地,远离京都,往后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日子,再不必提心吊胆活着。
他想,宵行所求,想必如一。
梁安以为他所挣扎的一切,伪装也好,企图也罢,不过是要在这世道里有不必看人眼色苟活的一席之地。
这本是他应得的,如今用点无足挂齿的手段迈出一步,梁安不止没有失望,反而庆幸。
他在深渊里,梁安愿意伸手拉他出来,他要的这一小片天地,梁安愿意帮他争来。
而除此之外,梁安也还有自己的路得走。
而后几天,也许程子衿考虑到在街道上的意外,不再邀赵宴时过去,而由莫述带着孩子过来。
她是长嫂,总不好常常来见小叔,但两个小姑娘还正新鲜着这位小皇叔,尤其小的,见小皇叔像看见发光的石头,总嘟囔着要小皇叔一起玩。
梁安常在一侧守着,看小姑娘天真可爱模样,怔怔出神就想起棠月。
他还记得阿月这么大的时候,就像眼前的幼宁小郡主,圆圆滚滚扎着两个小辫子,一笑咧开嘴巴两排米粒似的白白牙齿。
她话说得晚,但“哥哥”叫得很好。
难得梁绍梁安两兄弟都在家的时候,小姑娘就张着两条短短胳膊跌跌撞撞往大哥二哥身上撞。
蹭在梁绍怀里叫“哥哥”,扭扭脑袋又贴在梁安怀里叫“哥哥”。
阿月是个从小就乖巧可爱的小丫头,梁安相信宇宙之间没人会不喜欢她。
他早已暗下决心,等到世间平静,时机成熟,他自请辞远离京都,让皇帝再不必忌惮“梁”字。
解甲之后要带着他的小妹一起,她喜欢去哪儿都好,盖上小小一间院子,搭一座秋千给她,要她过上这天地之间最好的日子,再也不叫她担惊受怕,再不叫她掉一颗眼泪。
想到她,就难免想到小姑娘如今在宫中,上次收信他已给林凇平急去了封信,不知如今收到没有,又回信没有。
该相信棠月一切都好的,宫里有赵丹曦在,宫外有林凇平在,整个京都之中有这二人拼力保全一个小姑娘,比梁安就在京都之中还更要安全。
即便如此,看不到人,他也只能忧心忡忡。
最古怪的是青州,怎么一封信也没给他来过?
离开这么久,连兰渝也困在京都,师父难道不担心?自鸿羽走后迄今为止,竟一封信也没给他,古怪至极。
先前只想着他行路途中路线不明,有一时间送不到的也情有可原。
他忽然愣住,眉心皱紧,扶在剑柄上的拇指不安转动。
怎么回事……
这不正常。
翰昀行事最是稳妥不过,他心中清楚梁安有多在意青州事,尤其打了胜仗更该与梁安详细复盘情况,即便不问好也该来信与他说清楚和南祁这莫名两次交战情形。
第一次南祁暗探被林鸿羽围剿,第二次却是林鸿羽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