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吞咽,润滑着干涩的喉咙,艰难吐出两个字,没有意义,只是好像必须说点什么才行。
“走吧。”赵宴时说,“待烦了。”
梁安收紧手掌,快速摇头。
他舔舔嘴唇,想了又想,咬牙说道:“我做不到。”
赵宴时笑了。
他唇角弯起,手覆在抓着自己衣裳的手上:“我明白。”
“不是!”梁安猛摇头,他瞪着眼,盯着对面没有波澜的眼睛,“我这样的人,命里没有‘永远’这两个字。”
不是不对赵宴时承诺,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承诺。
和有朝一日去看夜明虫不一样的,做不到的事,无法预知的未来,这太重了,梁安不敢给人这种希望。
但他看着赵宴时的眼睛,突然有种让他失望了的错觉。
“没关系。”赵宴时温声说,他拉下梁安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梁安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心的,怕他伤心,怕他生气,因此不停打量他的脸色,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梁安从来看不透赵宴时。
“走吧。”赵宴时说,“我累了。”
他的语气温和,听不出丝毫在生气的模样,梁安默默松一口气。
“好。”
他们作伴下山,依旧是牵着手在走,下山的路远比上山还更要艰难,梁安的手握得更紧,但又好像根本没握住。
“靖之。”
梁安忙应了一声。
“咱们过两日去街上走走怎么样?”赵宴时问。
“当然好。”梁安答应着,“你喜欢做什么都好,想要出门转转更好,不要委屈自己。”
赵宴时笑:“好。”
那夜的一切果然像是假的,偶尔从记忆里冒出来一个边角,却又仿佛从未真实存在过。
台下的看客本不该奢望挽留一个注定要离场的角儿,当好戏开场,上下场的都有早已设计过无数次的点位,中途罢演,只会招来满场咒骂。
一个见星辰闪烁都觉无趣的人,如何能蹚进一条清白的河里。
推开门扉,看见躺在床上睡着的李不为,赵宴时退后数步轻轻关上了门。
站在园中,他闻着弥漫在鼻息间的花草香味笑出声。
那一瞬间的奢望,显得如此愚蠢,愚蠢得令人发笑。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求来,都是争来抢来强留来的。
无一例外。
他坐在室外的长椅里,棒骨窜上来伏在他腿上,又沉沉睡去。
赵宴时有一搭无一搭抚摸着狗,偶尔顺到它颈下轻轻挠挠颈圈下的软毛,听着铃铛声音叮叮作响,嘴角的笑意终于渐渐消散。
他闭上眼睛,闪亮的河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想那都是假的,都是幻象而已,是从未有过的虚无。
可耳边萦绕着的那句话,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它的真实。
【夜幕之中,天地之间,这条星河清白干净,暂且算我送你的,行不行?】
不好意思,梁将军。
他低声喃喃,给了迟来的回应。
我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