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今算上中宫也不过两位,如此实在不像话。
这话开了个头便停不下了,严汝成字字句句恳切,所考虑更为深远,尤其从江山社稷直到子嗣。
“如今宫中仅有大皇子一人,未免孤单,陛下儿时尚有兄长陪伴,兄友弟恭纵然身上有些病痛也是好熬过去的。”
这话说得委婉,赵琮时自己体弱多病险些没熬过去,如今也不得不想到自己儿子。
若赵元禛果然病了又如何?
赵琮时不得不冒了一身冷汗。
“如今皇后病弱,也许久未出,罪臣之女更是不争气至今未能为我赵添上子嗣,陛下总要为百姓为社稷考虑,从长计议充盈后宫才是。”
严汝成这话恳切,当真一副忠心耿耿样子,不止替送进宫中的女儿告罪,也并未想着以女儿在后宫地位稳固前朝地位,反而劝谏陛下广纳妃嫔。
这些话听在耳里,赵琮时也不得不略有动摇,他收紧手掌,脑海里一再闪过妻子的模样,凌云芷的一颦一笑都在眼前,他沉默不语,没了谈天的兴致,挥手叫他们退下了。
二人告退,赵琮时又叫住了林广微。
“林相以为如何?”赵琮时忍不住想从他口中得到意见。
即便再告诫自己不可轻信任何人,但对林广微的信任根种内心,即使因些微小事心有芥蒂,但赵琮时相信以林广微为人,定当是以国君为首要己任。
林广微沉吟片刻,给出的回答叫皇帝一愣。
“严大人所思所言所为国事,并无错处。”林广微躬身回道,“陛下心中忐忑,因与皇后举案齐眉鹣鲽情深,此为人情。”
他道:“若以国事,陛下自有正确决断。若以家事,臣以为,陛下不如问过皇后再看。”
赵琮时愣了一阵,默默点头。
如果……赵琮时想,如果芷儿能再为他多生几个皇子,就好了。
在他踏进坤宁宫中前,想凌云芷听他说完不想选秀的心思,一定会感激涕零,会像从前在东宫中一般,轻轻伏在他肩膀上,柔声说着叫人心安的话。
她会叫他:“琮哥。”
那也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赵琮时已想不出来,究竟何时起的,是因他做了皇帝她须比起从前更守礼数,还是别的……
没有别的。
赵琮时把所有其他念头摒弃,凌云芷是他的妻子,他是芷儿的丈夫,甚至是天子,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她应当敬他爱他怕他,没有别的。
凌云芷还病着,他进去看见便开始心痛,他美丽华贵的妻子瘦了许多。
“苏格呢?她死了?”
话音藏着怒气,但话半点不留情。
苏格不发一言跪下,没求饶没撇清,头抵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下,凌云芷身边的人就如同她一般,有人问责便先听着,主子说你错了,便当自己错了。
“妾不中用,何必苛责伺候的人?”凌云芷强撑着梳好发髻出来,方要行礼,被人拦住。
说不出的不舒坦,赵琮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为了他的妻子病了,这个宫殿和这个宫殿里的人都十分陌生,他不愿进来,忍不住便想逃去妙婷身边,可在那乖顺女孩面前,赵琮时总也忍不住捏着她的两颊想从中看见妻子的影子。
可是没有。
从前的凌云芷连凌云芷身上都瞧不见了,从哪儿瞧起呢?
他不知道哪里错了。
不敢看见父亲,不敢看见妻子,他只能躲在温柔乡里得到他想要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在顶峰之下,尽是空虚。
“陛下何事?”凌云芷轻轻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