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有闷雷声音阵阵滚到耳边,天边黑压压一片,在空旷野原中疾驰的人像在与天地争斗,只有挨近了才能瞧清楚骑在马上的男人,即便下一刻雷就要落在身上似的,他仍半点不停,飞快前行。
“咔——”一声巨响,天地间恍然一亮,有雷电来将混浊天地劈开一样。
梁安伏低身子,拽紧缰绳,口中低喝一声催马前行,回头望一眼天上惊雷,在闪亮的时刻染着一层血色红边。
他很快收回眼神,紧夹马腹,更快朝目的地去。
“咔咔——”劈开落下,闪亮的天比起雷电落下,更像是有雷在天边炸响了,方圆百里都余音震颤。
黑压压的天边闪着裹着血色红边的光刃,看得人心战胆栗。
不祥之兆。
这是不祥之兆。
宫中,杨守仁没寻回来,数日后皇帝服用丸药竟幽幽转醒。
连京都中都阴沉沉着天,宫里白日点满了烛火,将寝殿照亮。
“陛下。”
听见这哽咽哭声,顺和帝艰难偏头,模糊中瞧见他皇兄簌簌落泪。
“皇……兄……”他嘶声叫道。
在迷离恍惚中头疼欲裂,闭眼后的一瞬间脑袋里不甚清晰,让人一时间忘了自己已是皇帝,而像回到了太子时期。
父皇……
在他病弱的这二十几年来,他睁开眼时,从来瞧见的都是他的父皇。
“父皇听闻陛下病倒的消息,急火攻心……圣体欠佳,也已……”
顺和帝都不知道自己喃喃中叫了“父皇”,只听见赵敏时在一侧说着说着已哭了。
他听了这话胸膛中扑腾着不安,强撑着歪起身子,赵敏时匆匆将人扶起来。
“父皇如何了?”赵琮时喘息着问。
他两眼昏花,只是从床上起来耗尽力气,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涌上四肢百骸。
手无意识颤抖,他一阵心惊,比他从前任何一次病了都更惊心可怕的,在体会过健康人的人生后,在成为一个不会被一阵冷风吹病的皇帝后,他早也忘了从前的虚弱太子。
忘了为这幅病体艰难求生二十余年,忘了为太子康泰弘文帝做了多少事祈求他安好,忘了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
嘴里泛起一阵血腥味道,令人作呕的,赵琮时舌根泛起曾喝下的一碗碗混着幼弟鲜血的汤药腥苦味道。
割开洁净手腕的一刻,人的眼睛盯着暗红色的血一滴滴坠入碗里,等着在凝结前送到太子面前。
安静坐在那里卷起袖口抬着胳膊的白净少年,他曾扫到过那孩子的眼睛,不像人类的眼睛。
赵琮时分辨不出是这孩子的冷静叫他冷,还是因他接受了喝血疗病的羞愧冷到脊骨上。
那不属于赵人的冷灰瞳仁,漠然得可怕。
喝着人血得以续命的日子,他也想过干脆一死了之也许更好。
但“一死了之”只是一个念头,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是赵国唯一能坐上父皇座下龙椅的孩子。
这是父皇告诉他的。
这未来令人不忍死去。
铁锈腥甜堵在喉咙里,那味道实在叫人不愿想起来,却就在舌根囤积着,逼他想起人血的味道。
“呕——”
鲜血从顺和帝口中喷涌而出,染花了榻上明黄的被褥,溅到了赵敏时的脸上。
“陛下!”
“报——”
“凉州失守,献氏犯进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