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太医!”
他很快听见梁安拽起李盏的声音。
李盏跪在地上磕头,哭求道:“并非小人怠慢陛下,太医不清楚病症,无从对症下药,只猜测说也许是服用了某种毒药也说不定,更不知如何医治……”
“毒?”梁安打断。
他将李盏提起来,冷然问道:“何时中的毒?”
李盏双脚悬空,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慌忙摇头,又匆匆点头,结结巴巴回道:“只知是……时日不短了……”
他眼前一花,从人手中坠落跌到地上,有种大难不死地惊恐。
梁安回去,紧盯着赵宴时,头一次如此强势,硬是扳过他脸回头看着自己。
“谁干的?”他问。
声音是压制不住地怒不可遏,梁安不敢相信,更带了说不清得愧疚。
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在见到赵宴时之前,已料定这是个骗子,他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梁安不敢再相信他,因从前结果惨烈。
若只有梁安自己,他可以舍弃性命去赌赵宴时的真假,可梁安从来不属于自己。
带着何星来见赵宴时,也不过是梁安从那一刻确信,弋获围猎发生的那些蹊跷事,偏偏是赵宴时救了太子,偏偏是在那一天梁安救了赵宴时……
这样的偏见让梁安踏入皇宫之前,就已在警告自己,别再违背决心,对赵宴时保有对敌人一样的警惕。
但同时也让梁安失去了理智判断,比如他所假设的那些由赵宴时主导的事,直到今日仍然说不通。
裴真家训说“一事有伪,则丧百真”,梁安总算切实体会。
所以何星说和赵宴时无关,梁安只挣扎了片刻,选择了不信。
可一旦得知,赵宴时这番模样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后悔如海没顶而来,梁安愧到害怕。
那些冷漠,那些一再冷硬说出口的“谎言”,不过顷刻之间回旋到梁安身上,心如刀绞。
他的痛苦纠结写在脸上,赵宴时知道,那夜狠心的话不是对赵宴时说的,是对梁安自己说的,所以一旦得知赵宴时真的病入膏肓,他只能动摇。
这就是梁安。
他有多善良多心软,赵宴时很清楚。
而就在此刻,梁安扳着赵宴时的脸,强迫他对视,赵宴时很高兴。
在这样时候,赵宴时的眼睛里装着的,没有别的,全然是连梁安都能瞬间感受到的思念喜欢。
他歪头,干脆将脸颊贴在梁安手掌上,灰雾笼罩的眼里也带上了一点笑意。烫得梁安想夺手而逃,看着病恹恹的人却无法抽离。
如果得到梁安需饮鸩止渴,赵宴时很乐意。
可梁安叫他:“赵宴时……”
这是梁安第一次这样叫他名字,赵宴时眼神闪动,也有一瞬迷茫。
“求你活着。”他说。
只是这样而已。
梁安的痛苦显而易见。
赵宴时的脸能感受到他在抖,从脸颊起连带着血肉一起,顺着骨节脉络直抵胸膛,令他微微皱眉,不知胸口如何被痛击数拳一样酸痛难过,连带着鼻尖眼底都跟着一涩,这是奇怪的感受,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想要碰到梁安那双过分悲伤的眼睛的时候,压抑不住的腥甜堵在喉间。
赵宴时从未有一次这样想让那口血消失,但和梁安眼里流淌出的悲伤一样,涌到唇边的血也不会因意志停止回流消失。
在失去意识之前,赵宴时终于有了丝丝悔意,无比喜欢看见梁安为他落泪的人,喜欢从梁安的痛苦里汲取安全感的人,在阖眼之前,想的那句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