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梁绍那样在意盐马道的其中一个理由,就只是为了一座又一座这样无人在意的小城。
梁绍站在风中,手背贴着马鞍,指节慢慢收紧。
不等他应声,侍卫已下马,快步走向百姓。
老者瘦得几乎脱形,看向来人时眼中尽是警惕。
“这位老翁——”侍卫扬声,“你可曾记得,当年北赵有位名将,名叫梁绍?”
那老者怔了一下,眼神发直。
侍卫追问:“他曾镇守此地,你当年是否见过?”
老者沉默半晌,忽然摇头。
“老了……记不得了。”
前方的屋墙塌了半边,女人在用手扒土,扒出来的不是草根,而是一只碎了半边的罐子。她盯了它几秒,扔掉,继续刨。
背后的孩子在咳,瘦得只剩骨架,没有哭声,只是喘气。
接过像是从天而降的干饼,她扶着后背磕头,匆忙把饼喂给孩子,嘴唇动了动,迟疑一瞬,怯生生道:“军爷,您瞧,我们哪晓得谁是将军……”
孩子吃得急了,呛得哭了。
“梁绍?我们这里没叫这名的。”
“将军?打仗的?我们那年都往南逃了,你问我谁救过我们?”瞎眼老翁摇头,嘴角一咧,露出几颗残牙:“没人救过。”
一问再问,皆无回应。
戎烈收回目光,缓缓侧身,看向梁绍。
“你看,”他说,“你打了多少仗,射出千支万支箭,杀了多少人,他们记得吗?”
他语气极轻,像怕惊着谁。
“可在东邦,孩子在学堂描红你的名字,万人齐呼昭珠我王,勇士们为你肝脑涂地赴死。”
“你踏进街市,东邦生民欢呼着将所有爱重敬仰抛向你……你是穹苍主为他们降临的人神,是仅次于穹苍主而与我并肩的王。”
风吹得梁绍衣摆猎猎,他望向四方。
想要记起哪怕一点也好,一丁点有关北赵的记忆、有关梁绍的记忆也好。
“你活着,是我救的。”
可他是如此没用没出息,梁绍的名字依旧陌生得像是别人。
“你有今天,是我给的。”
而昭珠二字响彻脑海。
“你属于哪里?”
戎烈低声问。
风更冷了。
梁绍没动。
戎烈终于移开了视线,他抬手挡风,遮住了被沙击穿的眼底的红。
风往东吹,吹起了一地灰。
梁绍喉头一紧。
不是因为“没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