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很奇异地转了个调子,明显粗粝嘶哑许多。
与此同时,有鱼感到掌下有什么东西蛄蛹了两下,那一瞬间的触感极为粘腻滑溜,指缝间还蓬飞出一两颗亮色的鳞粉,转瞬即逝。
他条件反射性地甩开方恕生的手腕,往后退开一步,心绪震动,双眼略微睁大——
那金线划开的伤口里没有涌出血液,血丝直接被皮肤层上的某种介质吸收了,那小块区域闪烁弹动过一秒,像是章鱼调整身体色时发生的闪变,隐约凸出一个形态,转眼又消失不见。
“方……方恕生?”有鱼语气轻悄而艰涩,右手摸进怀里,抓住了那把袖珍枪,“你……”
嫁衣下摆于半空不住翻卷,其上的金线描样明妍秀丽好似百鸟图腾,一寸一寸地往上亮。
红衣怪双臂生锈似地摆动过一下,满头须发乱扬,于风中散出一张高腐的脸来。
口唇生脓,鼻梁覆蛆,眼睛的位置忽地裂开条窄缝,正迸出一线森然的红光。
“鱼……咕……”
红衣怪身躯越发明显越发鲜亮,于半空缓慢探下身来。
方恕生哀声嚎叫过,被骤然清晰的重量下压,脸涨成紫绀色,整个人痛苦而缓慢地伏去地面,双手成爪抓嵌进泥地里,指头被捣烂了。
那些血液顺着皮肤向上逆走,有鱼再一次看见了那种闪动——水褶般潺动变化着的体表斑纹,范围更扩更广,像是某种拟态的显形。
“方恕生!”有鱼惊疑不定,疾退避让的同时甩了一把铁片过去。
那些东西卡着角度锲进红衣怪的各个关节缝里,逼得它动作滞涩却另无他用——仍旧在下探,须发甚至挨到了有鱼的头顶。
方恕生没作任何应答,有鱼不确定他是否还保有意识。
只见这人抽搐了几下,甚至在红衣怪叽里咕噜的怪声驱使里,极不自然又万分扭曲地往前爬了一步,而后被两枚铁片钉穿手掌,在原地扭动着身子尖叫。
他的全身突然变得异常透明,几乎能透过内腑和骨骼看清原本被遮挡着的路面背景,但那种“看清”十分微妙,似是一种痛楚状态下伪装出来的拟色——试图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双眼紧闭,呜咽着,又蜷缩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可下一秒,却见这人身体各处浮现起肉色的鼓包,片刻,鼓包上相继睁开了眼睛——
他周身包括脸颊,居然都伏满了那种被详细形容过的蛾子,它们正抖着翅膀,发出低频的群鸣声。
有鱼后颈一阵一阵地发麻,不再试图分辨对方到底是真是假,迅速掏出袖珍枪,对准上面那颗脑袋扣动扳机。
红衣怪尖啸,但金色的子弹穿过了它,融化进地面,没造成任何伤害。
它筛糠般抖了几下,不知是怒极还是怕极,居然后仰蓄力,以一种区别于方才的迅捷速度朝有鱼扑了过来。
后者原本瞄着方恕生眉心的枪口不得不试图再次上移。
电光火石间,有阵轻微的呜声藏在唐横和骨棒相交后延迟的铮锵声里——
有东西擦过有鱼耳畔,呼呼旋飞着劈开须发,插进那双狭缝般的眼睛间。
红光熄灭,怪物吃痛后缩,与此同时,有人瞬然自后贴近他,探指死死钳过他拿抢的手腕,在瞄准的前一秒,霍然上举。
有鱼不确定这是空枪还是被消了音,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周围人脚步一顿,很明显地捂着耳朵,被吓到般集体蹲了一下,再更为慌张地散开。
可前路被穗穗封死了,他们只能无头苍蝇似地往回跑,再被唐横与骨棒毫无怜惜地洞穿心脏。
“他们经历过战争,害怕枪声,这里大致停留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秋旻见状解释过,又朝有鱼胸前点过一眼,而后提高声音,不知对谁说着,“不能杀,‘记事簿’只有他看得懂。”
因着这个特殊指代,有鱼转身看向他,后者心虚微笑,稍稍撇开了脸。
有鱼盯着他眼角那颗红痣怔了两秒,而后轻轻挣开他的手,以枪管抵住他右颊,稍稍使力,把对方的脸摆正,说:“真稀奇,你又记得了?”
“可能昨晚睡得好吧。”秋旻垂眼瞄过枪口,“你关保险了吗?它有点发烫。”
“看来你挺喜欢睡棺材,”有鱼唇笑眼未笑,枪身侧滑,枪口对着他喉结,枪管抵着他下颚往上一抬,“上辈子是僵尸还是吸血鬼?”
“我已经尽可能释放善意了,”秋旻退开半步,以骨棒将枪挑开,“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抱有敌意?”
有鱼没说话,笑意落下来,咬了一下后槽牙。
与此同时,穗穗指向方恕生颈项的刀一绕,横刀削断了红衣怪的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