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昨晚就感觉怪怪的,”有鱼被辣得解了领扣,方恕生瞥过对方脖颈极浅但走势奇怪的勒痕,“你该不会又梦到那条街了吧。”
有鱼欲言又止,捻着喉结,视线往旁边一滑。
方恕生歪歪脑袋挡住他,玩笑道:“你到底在看什么?你别告诉我这个屋子里有脏东西啊。”
有鱼叹气:“你还记得秋旻么?”
“谁?那场梦里的事情我不太记得。”方恕生不作伪地眨眨眼,“事实上,拜大脑神奇的保护机制所赐,从小到大,任何怪事隔久了我都会模糊……细节。”
有鱼简单叙述过感到违和的地方:“梦里有很清晰的时间线,但我做梦的顺序是跳跃的。”
方恕生没明白,半懂不懂地问:“你能看清他的脸吗?”
有鱼迟疑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那伤口还没好,希望不要发展成溃疡。
“你这种症状有点子像阴桃花诶,”方恕生提出一种从未预想过的道路,“上次你不是说,那大师算出来是什么……嘶,什么小鬼聘金嘛?”
有鱼想起来,对方似乎依旧不知道罅隙一事:“……”
方恕生已经就阴桃花一事开始出谋划策:“附近九遐山道观挺灵的,在玄门很有威望,你有空可以去请个牌子。或者走正规组织去找江诵,他虽然不主理此类事件,但为人有种死心眼的负责,又是从酆都调上来的,在见鬼这类事上门路挺多,不会随意打发你。”
有鱼“唔”了一声。
方恕生抬眼见他眼神有异,心思一转,了然道:“你不想找联会是吧?所以今天才会先来问我。”
他感同身受地撇撇嘴,露出个安抚性的笑来:“可以理解,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联会,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人,但相比起人类,联会更让我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恐惧。”
有鱼看向他。
方恕生喝完手上这听啤酒,又开了一听,神色有些厌倦,藏着点烦:“怎么说呢,尽管多数猎人性格很好,办事可靠,但他们的同理心……相当古怪。”
他们厌烦过分充沛的情绪和感情,认为那样会吸引某种灾厄,偶尔对人类展露出的共情更像是一种吝啬的模拟。
毕竟绝大多数人类不会有二次接触联会的机会,极大可能避免了投诉行为的发生。
而其他生灵的警民关系更为纯粹直接些——打服就行,偶尔有一两位头铁差评者,全成了酆都新鬼。
“联会的首要宗旨并非惩恶扬善,也不是捍卫正义,而是维系各种族势力平衡及关系稳定,说得难听点就是粉饰太平。”
各族没有太强的社会性,没有人类本位思想,没有统一善恶观。
一般来讲,小打小闹——例如不小心弄死了某个人,在绝大多数猎人看来,这是正常的丛林狩猎行为,或者因果循环天命使然。
除非造成重大社会影响,或有非人界暴露隐患,而不得不立案出警。
方恕生体质特殊,从小都在撞邪和摇人的路上反复横跳,既无法完全干预,又不能回归正常。
家人没法理解体谅,联会难以换位相待。
无形的高墙横亘在人与非人之间,而他左右俱无归属,是生活在墙壁里的怪物,是惯常一惊一乍的神经病,是一种区别于异端的“异端”。
“有段时间我很混乱,甚至受不了,想过干脆一了百了,如果不是总有一只大白狗救我……嗳说远了这不重要……”
“虽然作为一名普通人,应该很感激这种太平。”
“毕竟社会问题越发令人焦头烂额,如果告诉他们律法之外还有规则,不算健康的生存环境居然当得上一声象牙塔,那真是半点盼头都没有了,不说死亡率和犯罪率,连非法宗教组织数量都会飙升。”
“但我作为一名不算正常的普通人,的确不是很能适应。”
方恕生捏瘪了易拉罐,隔空往垃圾桶一投:“前段时间不是报道过明枫大厦有职工跳楼未遂吗?”
有鱼在车载收音机里听过一耳朵,有点印象,随口附和:“有隐情么?”
方恕生看他一眼,有些醺醺然地说:“噢……你是比我还新的外地人……可能不知道,这地方十多年来出了好几起命案,查出来全是自杀。”
有鱼觉着他情绪不太对,按住了他拿酒的手:“工作压力过大吧。”
方恕生沉默少顷,冷不丁说:“我今天面试的就是这家药械公司,他们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