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几秒之间,方恕生凭借多年经验,做出了当下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捡起手机,关闭免提,表面冷静地把另只脚跨进门槛,关门落锁,贴着门板拙劣撒谎道:“没事,刚才手滑了。”
对面的江诵正在掐鼻梁:“……”
时值深夜,商业区各色霓虹被高架上飞驰而过的车轮匆匆碾过,细碎又摇曳,穿过并不算烟火气的、冰冷的繁华,铺进这里。
邰秋旻就仰面躺在这摊现代电子融化而成的水波里,长发柔顺铺散,外表昂贵迷乱,像是新组模块安装错误的异常仿生人。
但这骨头架子显然成精,已经恢复洞悉分辨过一切的从容,抬手轻轻点过有鱼手腕内侧——
那食指还没完全成型,带着血肉粘连的骨头,以及跳动着的、缓慢蠕长的经络,就这么冷冰冰地撞上有鱼脉搏。
发出极轻微的“呲——”的两声,与脉率同频。
后者转脸瞧他,目光定定的,眉梢微微蹙着,表情分外复杂。
邰秋旻不需要呼吸。
应当是不需要的,但他把该拟的不该拟的都模了个透,以至于有鱼——习惯性捂人只捂口的情况下,被断续鼻息洇润了掌侧。
“做什么?”他略微不自在地稍稍抬手,顺便把那角布料捡开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捞的是窗帘,不由腹诽:难怪今晚客厅这么亮,看来无论猫形还是人形,都爱祸祸这些。
“外面有生灵,”邰秋旻瞳孔由竖变圆,轻轻一转,“是只白狼崽。”
那厢,方恕生半掩着听筒孔,打开落地灯壮胆,眼神在上下叠着的两人间不断切换,边说:“我真没事,就是……家里猫拆家了。”
怎么不算呢。
邰秋旻闻言偏头冲他笑,圆杏眼略弯,开扇收合,是副天真无害的笑相,看着脾性很乖。
方恕生反射性地回出个笑,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身体却是本能地抖了一下,连带着尾音有些发飘。
江诵不知回了句什么,他尴尬又着急,快速说着:“真的没事,全须全尾,你就是总加班加得神经衰弱,疑神疑鬼,挂了。”
“啊……”邰秋旻感到有些好奇,并实时播报着,“晃了一圈又走了,倒挺听话的,现在半血供人类差遣么?”
有鱼不由叹气,低声道:“你先管管自己吧,蝴蝶搬骨头的事联会已经传疯了,不用我告密,你估计要上新晋异常现象研究名单了。”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似乎不太能控制……”邰秋旻很苦恼,瞳孔亮了一下,边冲他展示自己的右手,那食指指头没有皮肉,却是冒出一点绿,虬结着,像是一团幼蛇,还能动,“你看,这不太正常。”
有鱼:“……”
有鱼知道自己的猫不正常。
或许不是自己的猫,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养谁。
从他记事起这只猫就守在他身边了,可大可小,毛发冬暖夏凉,在他孤苦无依的幼年时代,它可谓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上能抓挠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贩子,下能大战下水道多霸之老鼠蟑螂。
但是……倒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变成其他物种的情况,还是个对自己略有图谋不轨的生物,不对,还是个疑似从什么罅隙爬出来的奇怪生物。
思来想去,这厮和海苔的唯二共同点,大抵是美貌和脾气。
有鱼从他身上翻下来,皱眉道:“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按着我头发了,有点疼。”邰秋旻顾左右而言他,“你确定不先跟那位姓方的先生解释一下吗?他快把自己的眼睛揉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