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什么解脱?他乱糟糟地想着,生灵在世,均不得解脱。
——“污染严重,需要剥离。”
——“已经够薄了,再剥就没了。”
——“这就叫话本里的蓝颜薄命?”
——“吃你的饭吧,就你长嘴了。”
到底是什么声音,到底是谁在说话,他垂着头无力地想,别叨叨了,要吃能不能快点吃,虐杀缺德又犯法。
下一秒,眼前唰然破开一道白光,浮散的碎光抹掉了他的污血。
很柔和,没有攻击性,但周遭植物包括绕身的藤条都在松劲逃窜。
那道光口张开狭缝,如同一道自带吸力的异形门,将它们迅速收拢进去,逆时针扭转出一片耀眼的光点,像计算演绎出的超新星爆炸科普视频,再眨眼消弭。
他摔在地上,居然没摔出动静,还弹了几下,也感觉不到疼。
“方恕生?”有双手把他发软的肢体小心抱起来,找着莫约是嘴的部位掰开,喂了点东西,“生生?”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爆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逐渐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撑开眼缝,艰难辨认:“江……诵……”
对方把他从头到尾检查过一遍,重点看那只被伤过的眼睛。
“你给我吃的,什么?”疼痛出现又消失,方恕生缓慢换着气,虚起一只眼,木木地说,“我没事。”
江诵不答,只是再次抱紧他,耳廓贴着他颈侧,脉搏声一下一下,规律而有力,如同软性强心剂。
“赶上了,”这白狼后怕地喃喃,“真是……太好了……”
方恕生反应过一阵,试图抬手回抱住他以示安慰,动作时却碰到一个硬角,摩挲几下后略显纳闷道:“你有东西,掉了。”
“什么?”江诵松开他,确定他能自己坐稳后,拢手打起白光,让开些。
他们身侧地面,静静躺着一本书,制式很眼熟,书壳角落有着医疗行业经典元素,蛇与手杖。
“记事簿?这东西不是在……乐知年身上……”方恕生虚起眼睛,断线的思维终于在想到这个名字时堪堪连上了,他一把抓紧江诵手腕,语气急促,血压飙升,眼前一阵花白,声音根本就没有喊出来——乐知年!他出事了!我,我的刀!
“没出事,穗穗给了他的坐标,空间通路稳定时,应该把最近的联会成员给召过去了。”江诵给他抚背,引导他换气,“你别急。”
方恕生呢喃要看那本书。
江诵将它拿过来,确定没有危险后放进他怀里:“写的什么?”
方恕生匆匆凑近扫过,脸色惨白一片,抖着嘴唇说:“发家史,明枫的发家史。江诵,医疗行业出大问题了,这里在烹制新型两脚羊,我入睡后甚至参与了过程。”
“什,你说什么……”江诵怀疑自己听错了,如果涉及人牲黑产,这已经不是棘手与否的性质了。
*
“我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庾穗的左侧短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搭在胸前,挽出个俏丽的卷,强行压住了那股子过头的暴戾气。
她们正在术法爆炸坍塌形成的三角区域内,外围境况有些惨烈。
两位女士的路数都比较极端,遵循赶尽杀绝原则,凭本事炸掉了大半个停车场连带着小半栋行政楼,死掉的异端摞起来大概能绕联会办公大楼四圈。
那头巨型怪鱼逡巡在这片废墟内,有时会以头骨顶开建筑材料,挑着尚且完好的肢体吞进腹中,再缓慢游远,受伤的尾骨扫过一只生有重瞳的眼球。
庾穗拿唐横在地面划出道印子,压低声音说:“假设,梦与现实间存在一扇门,睡觉即钥匙。进出权利原本掌握在入梦者手里。但这里有东西颠倒了这种认知,进而,所有可入梦个体形成的群体意识扭转了门锁。他们说不定还把这里当成了所谓现实,没法自主醒来,锐痛或死亡都不行,只能按……罅隙生态规则临时出去,所以我们总遇见‘职工’。”
宋皎其实有些想问那头怪鱼是什么,她又是怎么恢复清醒的,但她们好不容易才甩掉那家伙,万一有什么“不可言其名”的禁忌再召回来,就麻烦了。
她想了想,对此持另一种意见:“这种职工……有可能也是什么原住民吗?你们也说过,这里有两处罅隙。”
庾穗否认道:“哪有人上班上到堕进罅隙的,单纯工作的绝望度不会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