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和钱多多赶紧跟上。转过巨石,只见青石板铺就的小平地上,林婉儿正坐在竹编的蒲团上吹笛。她总穿件洗得发白的绿蓑衣,发髻用根桃木簪子别着,簪头刻着片葡萄叶。脚边的竹篮里,摆着几株带泥的山药,须根上还缠着湿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婉儿姐姐!"王雪扑过去,看见竹篮里的山药,眼睛亮了,"这是。。。。。。"
"淮山药,"林婉儿放下笛子,指尖在山药的细须上轻轻拂过,"你哥要用葡萄治水湿,得配这东西。"她拿起块平整的石板,用树枝画药方,"葡萄利小便、补气血,却少了点健脾的力道。山药能固脾,茯苓能渗湿,三者配在一起,才像模像样。"
张阳蹲下身,仔细看着石板上的药方,忽然指着"茯苓"二字:"林姑娘,用赤茯苓还是白茯苓?"
"白茯苓渗湿不伤正,"林婉儿抬头看他,目光清亮,"你师父教过的,怎么忘了?"
张阳脸一红,低头在袖口上蹭了蹭沾着药汁的手指。他师父去年过世前,曾让他背《本草备要》,其中"茯苓"条写着"白补红泻",此刻竟一时想不起。
王雪在笔记上飞快地记,铅笔头都快磨平了:"那。。。。。。什么人不能用?"
"问得好。"林婉儿摘下片葡萄叶,在手里揉出绿汁,"脾胃虚寒的,吃了生葡萄准拉肚子,得加片干姜;消渴的人,就是总喊渴、尿多的,碰都不能碰——这葡萄糖分高,会把人吃坏的。"
钱多多在一旁敲着算盘:"这么说,我这马奶子葡萄,还得挑着人卖?"
"药分君臣佐使,人有寒热虚实,"林婉儿站起身,蓑衣上的露水洒在葡萄藤上,"哪能一概而论?"她说着往山后走,"我昨儿见着几株百年老藤,结的葡萄紫黑如墨,你们去采来用。"话音落时,人已钻进竹林,只留笛声在山谷里绕。
王雪按林婉儿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向阳的石壁下发现大片葡萄藤。老藤粗壮得像爹的胳膊,爬满了半面山壁,藤蔓间垂着串串紫葡萄,阳光一照,像挂满了发亮的黑玛瑙。
"小心刺。"张阳忽然拉住她的手腕。王雪低头,才看见老藤的节上长着细如针尖的刺,刚才差点就抓到。张阳从背篓里拿出块厚布,垫在手上摘葡萄,动作轻得像拈绣花针。"我师父说,老藤的刺有毒,扎破了会红肿。"他剪下一串葡萄,放进铺着软草的竹篮,"你看这果蒂,要留半寸长的藤,这样能保鲜。"
王雪学着他的样子做,指尖还是被汁水染成了紫褐色。她舔了舔手指,忽然笑:"比娘做的桑葚酱还甜。"
两人正忙着,忽听山下传来喧哗。钱多多的毛驴受惊似的嘶鸣,他们提着竹篮往下跑,只见济世堂的伙计正围着钱多多的藤筐吵嚷。
"孙老板说了,这葡萄我们全要了!"刘二狗叉着腰,歪戴的瓜皮帽斜在脑门上,帽檐下的三角眼盯着筐里的马奶子葡萄,"开个价!"
钱多多把藤筐往身后挪了挪,绸缎马褂的袖子捋得老高:"刘伙计,我这葡萄是给百草堂留的。"
"百草堂?"郑钦文从树后走出来,他总爱把长衫的下摆塞进裤腰,露出腰间那串廉价的玉佩,"他们拿葡萄当药,是想笑死同行?"他伸手去抓葡萄,被钱多多一巴掌打开。
"你懂什么?"钱多多护着藤筐,"《神农本草经》里就写了,蒲陶能利小便、补气血。"
"哟,钱老板还会背医书?"刘二狗嗤笑,"我看是想帮着王宁骗钱吧?"他突然伸手去掀竹篮,张阳眼疾手快地护住,两人推搡起来,张阳的辫子被扯散了,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
"住手!"王雪把竹篮举过头顶,紫葡萄在篮子里晃悠,"这是我们要带回百草堂的药!"
郑钦文打量着她手里的葡萄,忽然冷笑:"药?我看是嘴馋了吧。王宁拿不出真本事,就用些果子糊弄人,我这就去告诉乡亲们!"说罢带着刘二狗扬长而去,玉佩碰撞的叮当声越来越远。
钱多多看着他们的背影,啐了口唾沫:"孙玉国这是急了。"他帮张阳把辫子重新扎好,"我这葡萄,分你们一半。剩下的。。。。。。"他眼珠一转,"我自有安排。"
回到百草堂时,日头已过晌午。院子里的大蒸锅正冒白汽,张娜系着靛蓝围裙,正把切好的山药片往竹屉里摆。她的发髻上别着支银簪,和王宁那支是一对,只是簪头刻的是葡萄藤,而非忍冬花。
"可回来了,"她接过竹篮,指尖触到王雪紫褐色的手指,嗔怪道,"又偷吃?"说着从灶台上拿起块碱皂,"快洗洗,这汁水染在手上,得用草木灰搓才能掉。"
药房里,王宁正对着药柜上的铜秤出神。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缠着布条——今早碾药时被铜碾槽磨破了皮。看见竹篮里的葡萄,他眼睛一亮,山羊胡微微颤动:"这老藤的葡萄,果然饱满。他拿起一串马奶子葡萄,对着阳光看,果肉里的籽清晰可见。“张阳,”他忽然开口,“取茯苓五十斤,要去年的陈货,用清水浸三日,去皮切丁。”
张阳正在研钵里捣着什么,闻言抬头:“先生,是用麸炒还是生用?”
“生用渗湿,”王宁把葡萄放进砂盆,“但要蒸过。”他转向王雪,“把林姑娘说的禁忌写在木牌上,挂在门口——脾胃虚寒者加干姜,消渴者忌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雪找出块梨木牌,用毛笔蘸着朱砂写。墨汁里掺了些醋,这样字迹能保留得更久。她写字时,张阳正蹲在地上分拣山药,把有虫眼的挑出来单独放——那些药用来熬膏,好的则切成片晒干。
“哥,钱老板说孙玉国买了泻药。”王雪把木牌挂在门楣上,风吹得木牌轻轻晃。
王宁正往砂锅里加水,闻言动作一顿:“泻药?”他舀起一勺水,看着水珠从勺沿滴落,“是巴豆还是甘遂?”
“钱老板没说,”张阳接口道,“只说孙老板要‘以毒攻毒’。”
王宁放下水勺,走到药柜前,拉开标着“干姜”的抽屉。里面的干姜切片厚薄均匀,断面呈淡黄色——这是张阳按古法炮制的,用砂炒过,去了些烈性。“备些理中丸,”他声音沉沉的,“以防万一。”
傍晚时分,百草堂的院子飘起了葡萄香。张娜把蒸软的葡萄倒进石臼,王雪用木杵捣烂,紫红色的汁水顺着石臼的纹路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张阳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月白色的长衫被火星烫出个小洞也没察觉。
王宁坐在竹椅上翻《千金方》,书页间夹着片压平的葡萄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见钱多多提着个酒坛走进来,坛口用红布封着。
“王掌柜,给您留的好东西。”钱多多解开红布,一股醇厚的酒香飘出来,“西域的葡萄酒,专治腰膝酸软。我特意留了三坛,够您用些日子。”
王宁倒出半碗,酒液呈深宝石红,在碗里轻轻晃。“多谢钱老板。”他抿了一口,眉头舒展,“果然是好酒,性温而不烈。”
“我还留了个心眼,”钱多多凑近,压低声音,“孙玉国让刘二狗盯着买葡萄的村民呢,尤其是那些总喊口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