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安沉坠着一颗心,艰难地将雪子耽半扶半抱着拖到他的房间。
摸黑将他放到床榻上后,秦楼安点了一盏灯,虽不知柳惜颜与紫云宫中的宫人是否也遭了她师父毒手,可现在她已无暇考虑他们的安危。
将雪子耽被紫纱灯烧掉大半的紫袍外衣脱下,秦楼安沉重的心冷得冰凉。
他们的师父,对他一手抚养成人的徒儿为何如此凉薄无情?
说打就打,说伤就伤,任雪子耽被火烧焚亦不管不顾。今晚雪子耽纵是没有直接死在师父手里,而若一直昏迷不醒,也会被火活活烧死。
凉如秋水的月色倾泻进来,将一前一后盘膝坐在榻上两人的身影织在纱帐上。
在同一片月色下,瀛洲蓬莱一处嶙峋高耸的仙山上,一座飞亭翼然其上。
谢容依靠着亭柱坐在栏杆上,一腿屈立着,另一腿晃晃悠悠地垂搭着。
他仰头灌了口清酒,抬手将酒壶随意抛出,一阵清脆的滚落声后,沉入波涛澎湃的大海之中。
谢容放下屈立着的腿,双手一撑洒然跳下栏杆,站到亭外高耸的山崖上。雪白的衣衫恣意翻卷在风中,一双半醉半醒的桃花眼映着一望无际的海波粼粼,宛如收纳着河汉星河。
“小容儿。”
突然传来熟悉的唤声,谢容回头,正见云别岫双臂平展,披着月色轻飘飘得跃过亭顶,飘然如仙般落到他身前。
“这个时辰仙长还没睡啊?”
“按外界习俗,除夕之夜是要彻夜守岁的。”
云别岫弯着眉眼,温柔地笑着看向谢容,见他微醺的眉宇间凝聚着浓郁的愁绪,轻抚着塵尾的手僵住,出尘不染的眼眸中浮上淡淡的落寞。
“可蓬莱并无守岁的规矩,小容儿这个时候也不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谢容望着已要西斜入海的月亮,故作洒脱的耸了耸肩,“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刚说出口,语气却变得沉重凝瑟,谢容抿了抿唇,声色低沉地说道:“我只是有些想我兄长,想月玦,想司马赋及那个混蛋而已。也不知月玦现在怎么样了…我还没有找到鲛人泪。”
言罢,他又郑重其事地看向云别岫补充一句:“不过我想司马赋及那个混蛋可只是顺便啊,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吝啬地掐着自己的小指肚,表示一点点只有这么多。
云别岫甚是配合地点点头,往前一步抬头看着西沉的月亮,潮起潮落的波浪水声一圈一圈在耳畔回响,压在心里的那份愧意,一寸一寸生长。
“小容儿,如果我骗了你,你可会讨厌我?”
“仙长骗我?”
谢容凑上前去偏头看着云别岫,见他一脸认真甚是严肃地点头,谢容咧嘴嗤笑一声。
“仙长你可是八十。。。不,如今你又长了一岁,你如今可是八十一岁的得道仙人,又向来不打诳语,怎会骗我一个小孩子呢?”
“正是小孩子才好骗。。。”云别岫低敛着眉眼,未几转过身正对着谢容。
“小容儿,‘东海有仙山,名为蓬莱,蓬莱有鲛人,对月泣珠’,这个传说不过是遐想妄言,并不是真的。”
“遐想妄言?”
见云别岫不似在开玩笑,谢容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不见,他凝眉沉思,片刻后抬手一下子紧抓了云别岫两肩,极为迫切地盯着他。
“所以蓬莱根本就没有鲛人泪对不对?仙长真的。。。。是骗我的?还是我兄长在骗我。。。。”
说及后句,谢容像是酒醉后自言自语,可他现在却格外清醒。
难怪他自来蓬莱便多方打探鲛人泪,却没有一个人知晓有此物。当时他还天真地以为鲛人泪并非寻常可见的凡物,故而才甚少有人知晓。
可如今仙长却告诉他。。。。那时遐想妄言。
“仙长,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说蓬莱有鲛人泪?是不是我兄长让你这么说的?”
对上谢容因喝了酒而微微泛红的双目,云别岫抬手,替他理了理被海风吹乱刮在脸上的长发。
“并非你兄长让我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