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荣国府。荣庆堂。
晨光熹微,穿过雕花窗棂,在荣庆堂光滑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寂静。
贾母半倚在临窗的紫檀木软榻上,身上搭着一条锦被,望着窗外新抽嫩芽的芭蕉出神,眼下的青影透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老太太,睿亲王殿下来了。”
鸳鸯轻步进来,低声通禀,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小心。
贾母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缓缓坐直了些,理了理衣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快请。”
帘栊轻响,贾琮走了进来。
他今日未着亲王常服,只穿了一身玄青色暗云纹锦袍,玉带束腰,更显身姿挺拔。
那份因血脉与地位而生的尊贵威仪,已无需服饰彰显,自然而然地流淌在眉宇举止之间。
他步伐沉稳,目光扫过熟悉的厅堂,最终落在贾母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外祖母。”
贾琮在榻前几步处停下,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温和。
这一声“外祖母”,让贾母心头猛地一酸,又带着一丝被承认的慰藉。
她连忙抬手虚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起来,快起来!殿下……如今身份贵重,老身受不起……”
“您永远受得起。”贾琮直起身,语气斩钉截铁。
他走近几步,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姿态依旧恭敬,却已无形中划开了新的距离。
“无论我姓什么,叫什么封号,您抚养我长大,这份恩情,琮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他目光坦荡,直视着贾母苍老而带着惶惑的眼睛。
“昨夜圣旨来得突然,想必让外祖母和府上众人受了惊扰。琮今日前来,一是向您请安,二是想亲口告诉您,请您安心。”
贾琮的声音沉稳有力,字字清晰:“只要我在一日,必会照拂府上,护佑大家周全。您依旧是琮敬重的长辈,荣国府依旧是琮的半个家。”
贾母浑浊的眼中瞬间涌上泪光,是释然,是感动,也夹杂着更深的复杂。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贾琮立刻将手递过去,让她握住。
贾母的手冰凉而枯瘦,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抓住一根定海神针。
“好孩子……好孩子……”
贾母哽咽着,反复念叨,“你有这份心,老身……老身就放心了。是贾家……是贾家没福分……留不住你这样的……”
后面的话,她终究没说出来,只是用力拍了拍贾琮的手背。
“外祖母言重了。”
贾琮温声道,“福祸相依,若无贾府庇护,焉有琮之今日?您切勿多想,保重身体要紧。府中诸事,若有为难之处,尽管遣人告知于我。”
他又转向探春等人,语气温和了些:“三妹妹,还有二姐姐、云妹妹,你们也放宽心。以前如何,以后……只要合乎规矩,依旧如何。莫要因我身份拘束了。”
贾琮又与贾母闲话了几句家常,询问了身体,嘱咐了饮食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