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林家本就人丁单薄,在村里根基不深。告诉他们,无非能得到些虚无缥缈的感恩,但我更相信‘斗米恩,升米仇’,骤然得了这份天大的恩赏,未必是福。况且往后我留在村里的时日恐怕也不多,往后很多感情也许会慢慢淡去,不如留几分敬畏和神秘,或许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觊觎。”
她深知人心微妙,低调行事方能长久。
陈行宁看着她条理清晰地说出这番话,眼中欣赏更甚,点头赞同:“嗯,你想得很是长远。听你的。”
他脸上绽开轻松的笑意,“赶紧收好”
林暖将文书仔细叠好,重新放入匣中,扣上铜扣。她将匣子递给陈行宁放回暗格,看着他妥善复原好机关,才彻底放下心来。
转过身,她眼中盈满了温柔的关切,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好了,大事已了。你快去歇歇,这一路辛苦。我这就去让冯雨烧些热水来,你好好洗漱一下,解解乏。”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俏皮和亲昵,“今日我给你洗头,如何?看你发髻都乱了。”
陈行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头涌上巨大的暖意和熨帖。他笑着,故意后退半步,对着林暖拱手,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促狭的恭敬:“夫人有命,岂敢不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谨遵——夫人之命。”
“贫嘴!说什么呢!”
林暖脸颊倏地飞起两朵红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波流转间却是藏不住的甜蜜。
她佯装生气地转身,脚步却轻快起来,裙裾翩跹,“我先去吩咐,知远你赶紧收拾下!”
话音未落,人已像一阵带着馨香的风,快步走出书房,留下身后陈行宁带着浓浓笑意和满足的目光。
他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隐约传来她吩咐冯雨烧水的清脆嗓音,他回到院中,将林暖没有晒好的书继续一本本摊好,听着院中声声响动,陈行宁的嘴角弯弯。
不一会洗漱的水也打好,他坐在浴桶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连日奔波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这彻底涤荡干净,只剩下对明日旅程的期待和对未来安稳生活的无限憧憬。
陈行宁在室内洗漱,林贵和强哥儿也去洗漱一番。
林暖则带着冯雨开始准备午食,素来行事稳重、言语谨慎的大丫鬟冯雨,此刻却像只偷了腥的猫儿,轻手轻脚地蹭到林暖身侧,几乎要贴着她的耳朵根子,声音压得又轻又促,还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姑娘……”
她眼神往旁边厢房的方向飞快地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那位……就是姑爷?”
林暖被打断了思绪,微微侧过头,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解,看着冯雨那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好奇模样:“嗯?怎么了?”
她声音平缓,一如往常。
“嘿嘿……”
冯雨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持重的形象似乎在此刻裂了缝。
她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边缘,动作显出几分笨拙“您是不知道!在越州城里头,好些人……好些个嘴巴碎的,都信誓旦旦地说姑娘您根本没定亲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原来……原来都是他们吃饱了撑的瞎编排!净是些胡说八道的谣言!”
她语气里带着为自家姑娘抱不平的气愤,又混杂着发现“秘密”的雀跃,原来姑爷也挺好看的,跟姑娘真配!
林暖听完,嘴角轻轻一勾,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我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风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刮起来的。果然,‘谣言’二字,最是祸人。”
冯雨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褪去,闻言更是困惑了:“是啊!姑娘,既然您都知道是谣言,为啥……为啥就不解释一句半句的呢?由着他们乱嚼舌根,平白污了您的名声!”
她替林暖着急,觉得自家姑娘太能忍了。
林暖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冯雨,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她抬手,理了理冯雨因方才挠头而微微散落的一缕鬓发,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小雨,”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谁主张,谁举证’。谁在那儿嚷嚷我没定亲,就该由他们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我确实没有。反过来,我又该向他们解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