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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部分(第2页)

“甚呢样之人?”吴巧娟兴致勃勃地追问,暂时放过了自家女儿。

“大学时的学长。”搬出挡箭牌后,张礼然自觉不妥,因此担忧地望了望张金,不巧又撞上张建东的目光,吓得赶紧抽回视线,“现在还在读博。”

“博士难寻铜钿。吾听人讲,介造原子弹弗比得卖茶叶蛋。伊甚呢专业?”

“天文望远镜之类的。”这和造原子弹的也差不远了。

果然,吴巧娟大呼小叫起来:“啊唷然然,阿姨同你告诫噢,此类专业学起弗有甚呢奔头,往后过生活更是极艰难。汝若有他选,尽早抽抽身,弗要自家寻苦日脚受。②”

张礼然愣愣地看着吴巧娟,眼睛一眨一眨。她当然晓得那专业冷门得要命,但从没跟就业的问题联系在一起过。林宣赜自己大概也没想过。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这个神童就该念书念书再念书,硕士博士博士后,然后就留在科研院所里,几十年后成为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光学精密仪器领域的权威、国家某某某数字计划的元勋……像他爷爷一样,不也挺好的吗?

吴巧娟却不这么认为,她还在孜孜不倦地发掘着令自己接受这种女婿的可能性:“伊家中做甚呢营生?”听语气,若和林宣赜轧朋友的是张金,她一准要同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指不定还会动用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阿妈!”张金不快地叫起来。开先问人家有无对象,就已经属于侵犯隐私了,这会儿还要把别家户口本查个遍,实在太不礼貌也太没素质了。而且,她也心里有数,阿妈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趁着问张礼然的同时给自己敲边鼓呢。

张礼然想了想,对吴巧娟忧心的找工作问题做了解答:“他父母都在军校,实在不行去他妈手下当助研也行,顺便还能再读个专业的博士。他们一家都搞科研,所以还好啦。呃,他爷爷是—— ”张礼然说了个名字,只希望把这话题不敷衍地带过去,也不指望对方知道那是谁。张金阿妈说得也对,造原子弹的比不上卖茶叶蛋的,群众认得多是的商界名流、娱乐明星,区区一个科学院院士未必有谁知晓。

“哦!”张金阿爸应了声。不光如此,他还对林宣赜的爸爸有所耳闻。前阵子新闻里做过今年工程院院士候选人的系列报道,其中就有这个人。

吴巧娟奇怪地瞄了他一眼,随即继续向张礼然传授自己近五十年来的人生感悟。

“然然,阿姨同汝讲,寻嫁最紧是门当户对。”刚把总论点抛出来,吴巧娟又冲张金凶了一句,“汝听牢些。”张金无辜地点点头,表明自己一直都很认真。她阿妈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继续讲道:“喏,前时阵巷头林妈家囝仔,寻着只小女妮。女妮家阿爸开着只工厂,伊自家亦是只小白领。两只人弗愁食,弗愁衣,开开心心做夫妻。然然,汝寻人家就要寻此等。汝弗讲阿姨高低眼,介势利。汝等小青年讲求甚呢情情爱爱,阿姨介多年望过来,皆是虚头幌子,只好当衫衣,弗好当饭食……”

张礼然假装专注地在听,时不时地配合着点点头。这会儿,连她都明白过来了,吴巧娟那番长篇大论若不是讲给张金听,那还能有谁?

“汝晓得甚呢。”张建东对着自家妻子细细道来,“弗管科学院工程院,此等院士相当于副部级,同吾等副市长、六大校长皆是平平坐。即管今年弗评上,该林敬端还是只大校,过得三两年,讲弗定就升将军了哉。汝当人家无位子无铜钿啊?尽操瞎心。”

如此科普一番,张金阿妈终于消停了,转而过问起两个孩子在宁都的日常生活来。这些问题照实回答就可以了,但张礼然生怕在只言片语里露了马脚,因此答得那叫一个艰难。在节节盘问之下,张礼然很快就招架不住了,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门铃声及时打断了吴巧娟的审讯。

“汝雀友。”张建东笑呵呵地冲她说道。张金却很意外,问:“阿妈,汝甚呢时辰搓麻雀了哉?”吴巧娟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讲:“汝阿爸成日蹲客堂间里厢刻模子、做凳子、抄方子,吾一人有甚呢事体做?寻几只雀友讲讲闲话,也比得对伊只瘪嘴阿公好。”

“阿爸,”张金捂着嘴直乐,挨到他旁边坐紧,“汝当同然然最有话。伊最是欢喜此等事体。”

吴巧娟还在数落:“汝阿爸名头响了哉,介多人访他来讨模子、讨凳子、讨方子。吾搭伊讲:模子凳子随便汝,方子万万弗开拨外人,汝又弗是大夫,万一弄出甚呢事体,扯弗清爽。伊还弗听!阿囡汝好生帮吾劝。吾行去了。”

阿妈跟着雀友走后,张金便同她阿爸笑曰:“阿爸,拨吾同然然亦刻刻模子嗄!然然书大字都欠章印咿。”

“然然亦书大字?”张建东听着,戴上老花镜就要说话。张金明察秋毫地抢在他前面说:“慢,阿爸。吾先带然然汏浴了哉,吾得空再借拨汝。③”听到张金说“吾先带然然汏浴”时,张礼然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心也扑腾扑腾直跳。她赶紧低下头,生怕张建东瞧出些什么异样。越怕什么,却还越来什么。张金凑到张礼然耳边,顺口在面孔上香了一记,而后悄悄说:“快撤!我阿爸要讲起他感兴趣的话来,有得你听的。”

“阿爸,汝先帮吾等刻印模噢。”张金牵起张礼然的手,飞快地闪进自己的小卧房。等到带上门后,张礼然惊魂未定地抱怨道:“你真敢!也不怕你爸看见?”张金转头,冷不防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然后恶作剧地笑起来。

从进了她家门,张礼然就见识了一个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张金。宁都小屋的张金是温雅贤淑的,总像个姐姐一样照顾着她,而六川家中的张金,十足是个任性淘气的小鬼头。张礼然看着她娇俏的小女儿模样,想也没想,就张开双臂搂了那纤细的腰。

墙上的挂钟分分秒秒地咔嚓走着,时间如轻烟在周身盘旋一番,然后倏然飘散。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张礼然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然后略微紧张地望了房门一眼。见她这样,张金冁然一笑,伸手拧了她的鼻尖,摇来摇去:“怕什么呀!我有分寸。关了门,他看不见的。”

笑闹完,两人便打开行李箱,找出各自的换洗衣服来。碍于张金她阿爸在家,只好恋恋不舍地弃了新近养成的共浴习惯,排着队一前一后地去洗澡。张礼然洗弄停当后,张金抱着衣物毛巾也进了卫生间。这时张建东已经铺开纸笔准备练字,看见张礼然吹好头发经过,便招呼了一声。张礼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得坐下来在一旁看他写。

她阿爸没有拿字帖临,都是想到哪儿写哪儿。先写了他自己名字,然后是吴巧娟。六个字写完,这一列格子就到了底,于是另换一列继续。看到自己的名字随着张金的出现,张礼然忽然间就面红耳赤了。好在张金家都是极会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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