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解释我在格费玲郡爱上了一个人这件事呢?”分子只是简单直接地抛出了这个问题。方思可温柔又得意地笑笑,“不可能的事。你以为你爱上了谁,其实你并没有爱上他。就这样。爱上谁,和以为爱上谁,你是后者了。人老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错觉。我也会有错觉。”
“凭什么这么说?”
“不凭什么,举出可能性之一而已。从逻辑上我的回答有问题吗?没问题吧。”
“是没问题……”分子听到这儿懒得跟方思可据理力争,她以一种宽容的姿态看着地平线不说话了。方思可同样不在这个问题上花费更多时间,她转向梅硒鼓,正要说话,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们回头看去,什么都没有。昭云英问,“是定时炸弹时间到了吗?”
“嗯。”
分子突然喊了声,“邹琴琴!”
“放心,她不会留在山上等死,时间足够她撤出爆炸范围……”方思可看到分子脸上古怪的笑意停住了,“嗯?你不是担心她死掉吗?”
分子解释,“我的意思是,多希望她留在山上被定时炸弹炸成渣儿啊。我也知道她会及时逃开所以……感到失落罢了。炸成碎片,哈哈,被掩埋在乱石之中,我是希望她落得这么个下场的。你知道吗,她杀了我喜欢的那个人。”
分子展现了幽怨的幽默感。方思可想起邹琴琴提到的那个梦游者,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几乎不作考虑地说,“哦,我告诉你,那个人并没有死——如果你知道现实世界是什么意思——她在现实世界里活着。不过你因此对邹琴琴产生的怨恨也有道理,因为那个人对你来说有意义的那部分再也不会重现了,那部分确实是被邹琴琴杀掉的——嗯,你知道什么是现实世界吗?”
“李鲢还活着?”分子恍惚听出了这层意思又知道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同时,回忆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重复道,“李鲢还活着?”
“反正你是没办法再见到她了。或许走遍天涯海角会找到那个人,但我向你保证那绝对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因为对你来说那个人现实世界中的那部分是完全陌生的。那跟格费玲郡中的根本是两码事。”
分子接收到的关于回忆的信号越来越强烈,她不自觉地又要滑入记忆深渊之中了,没有更多的脑子来思考方思可的话。倒是梅硒鼓眼睛闪了两下跟听懂了似的。她问方思可,“你跟邹琴琴是什么关系?”
“算同事关系吧,我们感兴趣并投身于一项相同的事业,嗯,就是这样但她的导师跟我又是同事关系,这样说起来我是不是也可以算她的导师呢。”方思可想给她跟邹琴琴的关系定个位,不过梅硒鼓要问的重点不是这个。“我只是想问,邹琴琴杀人跟你有关系吗?”
“有。”方思可说,“她为了维护系统的正常运行把那人杀了,而这系统是属于我的,相当于她为我打工。这样你就知道她杀人跟我有没有关系了吧,当然有。”
回忆是种透支。不过前面提到了分子的回忆要打引号。对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忆就像银行存款,通过回忆这一动作提出那些存款,一次又一次,从往事中汲取情感。透支的不是往事而是那种情感。过去的事情本身含有一定量的情感却不是无穷多的,但在回忆的过程中,不断地从所回忆的事情里透支情感。新的情感,新的怀想,不知道从何而来。真是非常奇怪。感情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呀。对,感情是能在一个人头脑中产生的一股风暴,一颗太阳。所以说回忆是透支的意思是为了补偿现实的呆板乏味,脑子自动产生的补偿金。那就是透支,情感透支,明白了吧。
连接上文的秋天,金黄季节,死亡季节。在某些典籍中,确实将秋天称为严酷的,算账讨债的季节。啊别管了反正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思想了。分子认为秋天是她的最爱,一切都让她振奋,虽然嘴唇会起皮翘开很难看,但还是喜欢秋天。郑重其事的落下的叶子,像不像在飞?嗯,没错这比喻是被别人说过很多次了。
老师的笑,老师的表情,老师的悲伤。老师的悲伤缘自那张照片,是吗?分子得知了照片的故事之后仍然没有在现实中把自己和老师扯上那种关系。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当然就是恋爱关系……一天晚上分子刚躺床上就惊叫起来。昭云英躲在她被子里,分子黑灯瞎火地进去以为床上躺的是具尸体。昭云英的皮肤那么凉真像死人!而且有种塑料的触感!
第一百零三章
“干什么啊又?”分子扯过被子盖自己身上。昭云英跟她说,“干什么?干老师。你找老师去了?你怎么这么蠢啊,就跟审讯犯人似的问她去了。人家凭什么要告诉你,哈哈,有病。”
“不要说这种话……”分子想滚到床底下去,不舒服地咳了两声。昭云英打亮了手电筒,难能可贵的一点光从她下巴照上来照出一张可怖的面孔。但不知怎么的分子也觉得姐姐并非不漂亮。昭云英这么小就长得像少女了以后一定会越长越丑,分子靠这话来达到安慰自己的目的。脸长眼细,白皮肤黑眼珠,阴影就像一块块斑。昭云英关掉手电筒仍然是一片漆黑。分子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肚子上,第一反应是手指,可那东西冷得过分了一摸才知道是刀。刀刃就贴在她肚脐上。“别这样了,好危险,把刀拿掉可以吗。”分子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很镇定的。她听到昭云英的呼吸声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姐,你要杀了我吗?”
“那倒不是。我就跟你玩玩。”
好像是妈妈刚买的切肉片用的那把小刀。分子之所以这么觉得是因为有油腻腻的东西沾她皮肤上了。她一动不动。其实也不是很要紧,分子清楚昭云英只是玩玩,玩玩。可是这样真的很危险!刀不是能杀人吗?
分子小声地说,“你怎么知道老师这件事情的?你每天都监视着我吗?”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只不过这件事告诉你了其它事没告诉你而已。”
分子脑中闪过白天看到的昭云英跟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在走廊尽头做些什么事的画面。她说,“姐,你喜欢男生吗?为什么一直欺负我呢,是因为我是同X恋吗?”
“答对了。”
没有出血吧。分子小心地捂着腹部。刀握在昭云英手里是个威胁,不过好像就是在这种威胁下分子想随随便便地说些总是无法说出口的话。或者判断错误大不了肚子被捅破呗,肠子会流出来,那样要用手捧住塞回去,然后马上去医院。嗨,分子,想什么呢,那不会的。昭云英伸过头枕在她脖子上,回答说,“因为有你这种妹妹我在学校里很丢脸,你懂吗。没上学之前,我在邻居小朋友面前也都很丢脸。还有在亲戚家里,就那么样很丢脸。我想要一个正常的妹妹。”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件事。你不是没说出去吗?”分子觉得头疼了,黑暗中晕眩的感觉如同遭到殴打。她觉得昭云英现在头和手的位置很奇怪。“难道你告诉所有人了?你没那么做吧?”
“我没告诉别人……可我知道,我知道有你这个妹妹我很可怜。我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队伍里了。我知道这件事就够屈辱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别人……”
分子在努力回想昭云英什么时候发现这事的。就是她拿着杂志手X被发现那次……还在呻X中喊着某个名字。说起来都是那本杂志教的,教得分子这个小朋友学会了手X并且第一次实践就被姐姐发现了这件了不得的大事。就是说她不应该喊前面幢楼里那个姐姐的名字而应该喊随便哪个男生的名字就对了,那样的话昭云英才抓不着她什么把柄呢。后来分子手X时习惯一声不吭就是被这事给吓得,总觉得昭云英会在她最爽的时候钻出来拿钻笔盒打她头。哦哦,年级高一些就开始用笔袋了。如果当年打她脑袋的是笔袋而不是铁做的笔盒那就不会很痛了。这样分子又在此事中形成了自己的思想:硬的东西好痛。唉,太痛了。唉,真是的,别打我头……
“可是,姐姐,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只喜欢男生嘛。别问我为什么,感觉。我感觉你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