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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部分(第1页)

「清夏。」上官婉儿的手指轻贴她的唇,示意该安静下来。「进去再说。」

两人一进屋,清夏便利落地准备好冰凉的水盆与消炎药,上官婉儿坐在床延,神情有些憔悴,又像是被什么恼人的事所困扰,秀眉紧蹙。

「上官姊姊,我先帮妳敷个凉。」清夏跪在床上,温柔地以湿布巾擦拭血丝,之后盖上那片不正常泛红的肌肤。「到底是、到底是谁这么过份?如果是皇上的话……!」

「是李令月。」上官婉儿的声音很低,很疲倦。

清夏楞楞地看着她,眼眶悄然湿润,为什么今天在心中的每个重要之人都受伤了?「她怎能做出这么过份的事!」

「因为我对她说了更过份的话。」上官婉儿是真的觉得很累了。她从未有一刻对自己感到如此羞惭,难怪狄仁杰也对她失望透顶。「言词之伤人,向来胜过拳打脚踢。」

「上官姊姊……」

清夏刚开口,上官婉儿便伸手将她抱入怀里。她的恩师发出一种格外悲伤而无力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却让清夏此后一辈子都牢记在心。

「等所有事情结束,等我……等我们都不需要再做这些事情,若有机会,妳便替我这么告诉她吧──」

──我很抱歉。

当清夏向李令月传达这句话时,已经是非常多年以后了。

她穿着僧衣袈裟,而从未谋面的三哥李隆基坐上了龙椅。

那天,玄宗皇帝下令镇国太平公主的谋反当诛之罪。

降妖谱(完)

当晚,一名宫女通报武皇,说上官昭容留在自己寝居忙事儿,不回来了,而坐在窗边品酒的武则天,只是低应了句“随她吧”。

今夜有饮酒冲动的人不只是那位大周朝的女皇,就在皇宫另一边,上官婉儿也早已喝得七八分醉,斜椅露台高歌了好一会儿,逗得同样经历不顺遂一天的清夏,必须拍拍脸颊才能缓和笑得发酸的肌肉。只有她才知道端庄有礼的昭容娘娘,一旦喝醉了便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唱着奇奇怪怪的歌,幸好此时不是夏季,否则上官婉儿又要抓着清夏到花园里用酒灌蟋蟀了。

「真失礼呢,义阳都没笑成这样……」

上官婉儿俏容红嫩,轻嗔之语犹如嘤咛,男子听了必连骨头也瞬间酥软,清夏想到这点,倒是笑得更加开怀。只可惜上官姊姊永远也不会在男子面前如此表现,甚至连武皇也未曾看过她放纵心情、不计后果地抒发情感的一面。清夏望着她,心中暗咐,那双平日淡漠稳重的眼眸,此刻染上层层瑰丽的微醺,秋水横波,艳媚嫣然,就连同为女子的自己都被瞧得脸蛋发热。

清夏随手抓了一盅玫瑰露就口而饮。此酒是以清晨在盛开的玫瑰花上收集到的第一滴露水而制,饮来并无醇酒的苦辣滋味,反倒香气四溢、甘甜爽口,正是因此才使人醉酒而不自知,更能错识心伤为喜悦,一解烦忧。

「义阳公主定是知晓上官姊姊自尊心甚高,不得已委屈自己,忍着不笑。」

「我自尊心高?」带点惊讶的银铃笑声。「谁能高过义阳?她那人,连天底下最有权力的女子也懒得看上一眼呢。」

上官婉儿提起义阳便是一种暗示,暗示自己真的完全醉了。平常时候她从不主动诉说掖庭的故事,尤其义阳这个名字更是刻意保存于心灵角落的秘密,时间一久,融入了心底深处,只要一挖掘便势必激起汹涌浪涛,再也不能泰然处之。除了今夜之外,她唯一将义阳和掖庭的过去讲述得淋漓尽致的,便是多年前仍在长安宫的那一次夏夜醉酒。

然而,不论是哪一次的喝醉,皆起因于上官婉儿那份想见又不能见的痛苦──不,不是对义阳。

清夏拿起一旁的貂皮毛毯,妥善地盖住再也站不稳而侧躺露台的导师。

上官婉儿是为了武皇。武曌。武则天。

每次、每次都是为了这个人。

望着那因长发柔丽垂下而遮住黥面墨迹的伤痕,清夏心底隐隐作痛,怒火难以平复。

不仅是她,彷佛世间所有的苦痛悲伤、生死离别,全源自于这个人。

究竟是为什么?清夏已经不只一次在心中大声问着,为什么周围每个人都将武则天视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不断地折磨自己和他人只求能得她一个回眸?

想起李旦望着那名执掌国政的母亲时,嘴角苦涩的笑和失落的神情,清夏累积多年的不解和怨怼更是熊熊燃烧。然后是李令月,那哭得令人心碎、令人痛得难以呼吸的太平公主。

为什么?清夏重重地坐在上官婉儿身旁,再度灌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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