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卷无字,一点点打开来,露出里面裹着的两枚银环绿松石戒指。戒指的黄金底座上镂刻着宛族的王族花纹,清晰可辨。
“卡萨巴将此物托我交予您。”他面色郑重。
“……他人呢?”老族长动容了。
“他的伤……尚不宜动。”北陵琅压低了声音,“请族长放心,他的家人皆在旁,‘婆娑’亦有好大夫,您的孩子不会有事。”
老族长垂目摩挲着戒指,敛了方才的惊动,目光却暗暗投向案上众多卷宗中的某一卷羊皮。
就在昨日,北陵瑛的信使送来的消息——卡萨巴一家虽得他部下传信及时逃出军营,却被趁夜潜出的黑鹞子击杀于弯月河,夺走身上的宛族王子徽戒,尸身亦被冲走。
在看到戒指前,他深信不疑且惊惧不已。
良久,老族长开口:“请问殿下,在何处救得我儿?”
北陵琅点点头:“弯月河,亦是机缘巧合……”
“婆娑”在弯月河中游岸边扎营,夜中,睡得浅的剑客被打斗声吵醒,见着了正被追杀的卡萨巴一家。见那些追杀者连孩子也穷凶极恶地下杀手,一声呼哨叫醒了众人出手,成功救人。
“那些人黑衣蒙面,身份不清;见我方人多便逃了,‘婆娑’武艺不精,追之不及。”北陵琅深深叹息,很是惭愧的模样。
他可不会坦白“婆娑”里收容了多少江湖高手,更不会提他们把那几个黑衣人揍得鼻青脸肿,才“不小心”放跑了他们。
若真是威震北疆的黑鹞子,会因一群流浪的歌舞伶人就抛下任务逃走吗?老族长沉思许久,心下渐有定论。
北陵瑛。
杀人灭口,再用信告知他宛族与黑鹞子已结下死仇,彻底断绝宛族与其他人合作的路途。
得罪了黑鹞子的宛族,若是不依靠现在能控制黑鹞子的北陵瑛,将来会遭到可怕的报复;而此时,也无法找到其他更方便的合作者。毕竟在北珣,有谁会在没有控制住黑鹞子的情况下,就成为这柄利刃的敌方?若是投靠他人被黑鹞子找上门,合作者会第一个就把宛族推出来平息黑鹞子的怒气吧。
就在北陵琅造访之前,他将答应北陵瑛继续合作的回信交到了信使手中,此时恐怕北陵瑛也收到了。
可如今事态丕变,那封信上说的黑鹞子趁夜潜出追杀,怕也是北陵瑛指示守卫的刻意放水。死无对证,要嫁祸黑鹞子太容易。
宛族如今,竟被他一时不查陷入两难之地。老族长面色难看起来。
与北陵瑛的合作迟早不能继续下去,但北陵琅提出的优厚条件,是否只是一座空中楼阁?
迟疑之际,帐外通报声传入——宛族郡主,他最倚重的女儿回来了。
北陵琅施施然起身迎接,心下底定。
宛族郡主这些年除了帮助族人养马之外,可是很尽责为宛族寻找后路的。她虽是定下宛族与北陵瑛合作之人,却也是第一个看出这场合作不可长久之人。
有这样的人在,他的计划离成功就不远。
果然,郡主向他施礼,然后入座,缓缓道出他手底的牌。
“婆娑”只是他手中一张用来吸引世人目光的牌,成功遮掩了琅亲王其他的部属。
战乱的北疆大地上,流浪的部族何其多,他们的力量散如星火,但若是有人将他们集结,亦可燎原。
郡主只探知到这一步,但足以令北陵琅鼓掌赞一声好,也足以让老族长下定决心。
只有一个问题,族长已经说出口的合作承诺,要如何对北陵瑛交代?宛族付不起现在毁诺的代价。
北陵琅留下地图和“若有难可援手”的承诺离去,宛族与北陵瑛的问题,则留给老族长和郡主伤脑筋。
查看了那几名暗卫的伤势,听完幕僚的报告,北陵瑛深深皱眉,一点点握紧宛族族长送来不久的信。
琅这次出手,真是捡了好大的便宜。
宛族虽承诺会继续合作,但琅这么一掺和,这合作的关系便岌岌可危了。貌合神离的合作者,就是隐藏的背叛者——尤其是做惯了墙头草的宛族。
思索许久,北陵瑛抬眼:“来人!”
必须派人去盯着北陵琅,查出他手底究竟有什么牌才让他如此有恃无恐。
是他大意,一心忙着对付看得见的敌手,却把这疏远奉歌已久的人给忘了。现在必须记起的是,琅毕竟是差一点被立为储君的人。在此时杀回马枪的琅,说不定比任何人都要危险。
按老五的性子,很快就会有眼睛盯到“婆娑”来了吧。北陵琅骑在马上低笑出声。
小九啊小九,要把老五的眼睛从你身上挪开,老子可是煞费苦心,连底牌都快让人掀了,你可得给老子争点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