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那个侍卫的身形比他原本安排的人……瘦弱?怎么回事?等等,那背影,他很熟悉……梵铃?!
温临江眼前黑了一下,险些松了缰绳。
不是让她悄悄去易水楼找疏影回来帮忙吗!她怎么自己跑上去了?!
率领着黑鹞子却没能踏进城门的北陵琏仔细打量一番突然在他眼前竖起的苍狼营旗,以及旗帜下面的统领,低低哼笑一声。
黑鹞子暗部斥候探得的情报无错,经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六营统领都不在,代替他们位置的人皆是生面孔。老五本事见长啊,竟把自己的人给生生抬了上来。现在他只放了小九进去,看来是准备各个击破,现下六统领生死不明,而他的黑鹞子才刚刚洗刷了北蛮军……
一想到这里就很想找人出气的北陵琏侧首瞧了瞧被黑鹞子拖在侧翼的伏亭,而自跟着黑鹞子灭了北蛮军就一直努力保持低调察言观色的伏亭浑身狠狠颤了颤,不禁后悔方才一个迟疑,没拼命跑到帝姬铁骑军那边去。
“伏亭,”北陵琏不高不低的一声唤,“你出面,请得出老五吗?”
硬着头皮策马上前两步的伏亭心底咯噔一下,仍是镇定着实话实说:“卑职言轻,不能。”
北陵琏摸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笑容又冷了两分,杀气森森接着问:“你这一营要是没了,老五可舍得?”
伏亭保持着面无表情:“这一营既能出战,自是瑛殿下舍得,伏某亦不畏死。”现下境况已与被俘无异,若是再成了牵制瑛殿下的棋子而冤枉赴死,于武人太过屈辱。
“哦,那老五现在人在何处?”
“卑职不知。”
“是吗?”
伏亭几乎能听到黑鹞子们刀欲饮血出鞘的声音,背上虽有冷汗细细,却硬着脖子仰首回答:“卑职昨日才奉璟殿下谕代本营主将之职,瑛殿下近身之事从不知。”
北陵琏恼怒地“嗤”一声,眯起眼睛扫他一眼,握紧缰绳扬声发令:“结阵!莫钦中军;巴哈尔、石鹫左右翼;伏亭,近卫!!”
“得令!”
伏亭本能地应完声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了什么命令,不由怔在原地,随即便知,那道命令,是琏亲王把那叫做“信任”的东西塞到了自己手底,沉甸甸的,不容拒绝;而除此之外,他分明察觉到这道命令之下的另一层意思——他这一营士兵不用去直面瑛殿下手底的人,也就不会被人栽上“背叛”的名,一营将士和他们的家小才能问心无愧,安然无恙。
“发呆作甚?”北陵琏抽出斩马剑睨他一眼,“记着本王的恩,这辈子好好替本王卖命。”
“……”感激归感激,但他没有准备搭上一辈子好吗!
像是从伏亭抽搐的表情看出他的心思,北陵琏冷笑一声:“本王看上的人,还没有逃得掉的。”下手得趁早,不然被小九或者老二抢去就太吃亏了。他可是送了奉歌一份大礼才来凑热闹的,不捞回本钱不是他的作风。
伏亭的眉角再度抽了一抽,握紧血迹斑斑的斩马剑,那些血迹入眼,提醒了他某些事情。他的军阵正渐渐集结在北陵琏周身一丈,不出半刻就会竖起盾牌架起刀剑,他突然想到那时只要一回身一扬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琏亲王制住,或者……斩于剑下。
缓缓回首,伏亭望着马上即将进行厮杀的北陵琏和很快就能集结好的阵势,深深呼吸了下,手中斩马剑握得更紧。
有那么一瞬间,伏亭想起北陵琏方才说的那些话,下的那道命令。
很多年之后伏亭想起这一瞬的犹豫时,遗憾不已,心有余悸和满怀庆幸交杂的情绪仍会涌上来,让他只能悄悄地叹一口气。
究其原因,就在这个瞬间,两道黑影从后方即将封口的军阵中脱出,在他挥剑之前策马来到北陵琏身侧,马上的人扶肩施礼,异口同声:“见过琏亲王!”
“怎么是你俩来?”北陵琏显然很是不满,神色难看得生人勿近,但,显然不包括突然出现的这两人。
“王妃不放心别人嘛……”雪花马背上的是个声音沙哑的年轻女子,一身寻常戎装,容色亦不过清秀,却戴着一对黄金作底玛瑙珠玉镶嵌的护腕,一眼望去极是华丽,手里提着一杆朴刀,胸前一条宽布条,插着数十把飞刀。骑着青骢马的则是名汉子,看年纪与那女子相仿,颇为英武,只是黝黑的面上几道伤疤纵横,手提强弓身背箭筒,里面满满的箭矢尾羽皆染作红色,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听到女子的话,便附和着点了点头。
“啧,瞎操心。”北陵琏咕哝一声,却没出言赶走他们。两人交换个眼色,一左一右成了个贴身护卫的阵势。
先机已失,伏亭不由几分惋惜。但等他仔细打量完这两人一身行头和面容,面上血色不禁生生褪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