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建西塞是要从零开始养军练兵才花了那么多时间,但琏王兄的黑鹞子可从没放下,最多三年,黑鹞子为刀,军塞钱粮为盾,靠着这两样,琏王兄自然会把纳楚的版图送到北珣朝堂上来。
至于纳楚终于想要动用安插在奉歌的势力这件事……北陵琇点了点那张染血的帛书,轻笑。
好得很,总要把这些暗桩一口气揪出来的。奉歌安定了两年,暗杀大臣会闹得人心惶惶动荡朝堂,倒不如让他们自己蹦出来,她也好师出有名。
一个尸蛊杀她不成,便要借初雪祭典来给她找麻烦,纳楚的几个大诸侯胆子确实很大。
初雪祭上若是起了混乱出了意外,便是触怒冬雪之神,将为北珣带来一整个冬季的严寒深雪,造成雪灾冬疫。
北疆大地诸多部族最怕的,就是能冻死无数人畜,压塌帐房的雪灾;一场深重雪灾,甚至能使一个部族一夜覆灭。而她身为北珣国主,自是只能以身殉灾来平息天神之怒。
看来纳楚那几个大诸侯倒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还知道北珣若是乱了,琏王兄就会赶回来,那他们才有机会继续争雄,问鼎纳楚;也是万幸,他们初始相争手段就太激烈,不是你杀了我全家就是我灭了他满门,仇结得太深,不可能放下所有立即结盟。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初雪祭把人引出来,在不破坏祭典的前提下一举歼灭。简单明了。
冬日的第一场雪随着北风悄然降临。
燕王与新后坐在锦缎华章的马车里,身上皆是雪白狐裘珍珠扣裹着刺绣祥符的朱衣玄裳,只王后覆着面纱,燕王腰间别着的匕首鞘上珠玉璀璨。两人颈间三串玉珠链五色斑斓,头顶不同式样的王冠宝石生辉,璎珞严妆,端华自持,衬得身边一身亮色正装的侍女都黯淡了。
驾车的四匹白马由大宛而来,矫健雄壮,御手亦是百里挑一,车行得极是平稳,车内铺着软垫毛毯,车厢中楠木小几上端端正正放着精巧的铜炉,炭火细细正烹茶,而一边香炉中轻烟袅袅,丝丝缕缕的香气弥漫了不大的空间,闻着便是暖洋洋的慵懒。小几底下设有几个小屉,一拉开,里面便可取出一整套梳妆物。车厢角落里的箱子里,还放着食盒衣裳等物事,准备十分充足。
除了这些方便北陵琇取用的东西,车里自然还藏着好几把兵刃以防万一。
初雪祭的地点在青石牧场的祭坛,虽然路途不远,但仍是要讲究一点排场的。当然,她的这番排场,差点让疏影又冷了脸。
疏影本是要北陵琇像其他贵胄王族一般,找个替身坐到这儿,自己低调些隐藏在别处。可是燕王坚称初雪祭敬神的头一件便是要君主与王后亲自在车内焚香静思,以诚心打动冬雪神灵,因此自是不能改装易容,让别人顶替入车。
这理由十分义正言辞,疏影本没什么话好说。却不料出发前一日,疏影潜在阴影之中,听到了禁军统领的话。禁军统领说,今年陛下未下令准备替身,因此禁军的布置与往年不同,特来将改动之处禀告陛下。
疏影看到北陵琇背影僵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看着很淡定其实藏着一点心虚的眼神往她藏身的阴影处瞄了一下,把禁军统领拉到门口去听报告。
疏影慢慢地磨了磨牙,再睁开眼睛时,发现禁军统领告退得很有效率,脚步声已然远了。北陵琇一手拉开一点门缝,对着她笑了笑,有意无意地指指门口站着的侍从。
【你要动我的话,这儿可有好几双眼睛看着呢!】
看懂她的意思,疏影想了想解下腰带,手腕一抖,腰带灵蛇一般飞出去缠住北陵琇的手腕倒拖回来,另一掌挥去一道劲力,门关了。
“理由?”
北陵琇乖乖举起被她抓着的手,面上荡开一层红霞,“用了替身,你就会跟在替身旁对吧。”
疏影点头,北陵琇面上又红了一红,见她还是一脸“这是为了你安全着想公事公办”的冷冰冰,忍不住便往那只抓着她的手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留下个印子,才咕哝道:“丢开我去守别个,你倒真是贤惠。”
这话入了耳,再瞧瞧手上的牙印和北陵琇烧红的耳朵,疏影心下一动,慢慢就松了手转过身去,不想让人看见一点一点热起来的脸。
深谙打蛇随棍上之理的北陵琇立即靠过去,借着把腰带缠回疏影腰间,手便顺势搂了上去。
“反正是要引蛇出洞的,在我身边,不比什么都强?再说,几个刺客,我还对付不了?”只要不是易水楼出来的,她下手可没甚忌惮。
“好。”最终,疏影还是点了头。
而一路行来,也没有发现任何刺客。
青石牧场的祭坛前,已准备了香案与一应祭祀物品。燕王与王后执手下车,徐徐走至祭坛前,站定脚步。
祭坛前卫队威仪,祭品齐备,钢刀映着雪光,格外灿亮。刀身如镜,映出四五张惊惶不安的脸孔。
被牢牢绑缚,跪在祭坛下的人,此时正有钢刀悬在他们身后。
“陛下,陛下饶命!”见到了她,被捆着的几人连连叩头,涕泗横流,“我,我说!我等皆愿供出背后主使!求陛下大发慈悲,开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