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赢?”
“当然。”北陵琇笑了声,将她揽得更近,“我北珣现今兵强马壮,再与北蛮结盟,要取朝泉,再不是镜花水月。”
“不怕北蛮背后插刀?”
“哼,插刀的好处比起南征,可是小多了。”
“不怕两败俱伤?”
“以前或许怕,但现在北珣伤得起。真到了那步,休养生息也比朝泉快,三五年再开战,自然就能赢了。”
君王口中淡淡一字“伤”,却有可能就是尸横遍野,村毁镇没。而易水楼,很可能也会成为这“伤”中微不足道的一点血痕而已。
况且,北陵琇的设想,是没有温先生在的朝泉。
疏影并不了解朝泉有多大能耐,也不知那里是不是帝王昏庸民不聊生如当年的西博一般,但她明白,能让温先生冒生死之险也要回去保护的地方,定然不简单。而有温先生在的朝泉,便更不会像北陵琇说的那般容易取下。
北陵琇,还有北珣朝堂的眼睛,也许已如温先生所言,被朝泉的富庶和铁骑的军威迷住了。
疏影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翌日,女官长听到了燕王与王后的争执。
寥寥几句,却让她吓得不敢抬头。
我的王后,如今竟也心慈手软了?开疆拓土是我北珣壮举,你不求上天庇佑我军将士,倒替敌人求情?
你明知我,还故意说这些?
是,我知,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为了你的……哼,你心里那地方就是天宫!你还想着有朝一日要回去!
燕王拂袖而出,吩咐关了寝殿的门,对女官长道:“王后有恙,静养。”
没有吩咐请御医,也没有吩咐炖煮汤药,只丢下这么一句,便再不入王后寝殿。
比鸿雁还要恩爱的燕王与王后,冷战了。
女官长是何等乖觉的人,自是知道哪些话可以传出去,哪些话不可以。所以她很快忘记了听到王与王后吵架的事情,亲自担下照顾“静养”王后的任务,每日定时向王禀告王后情况,更编了一套说辞,将宫里上下的嘴都堵得严实。
让女官长欣慰的是,王后还是如以往那般丝毫没有为难她。不吵不闹,也没有施展法术对她做什么;而王每日里只是听她回报,也不在此事上多加置喙。
服侍王后睡下,然后自己倒在外间小榻上的女官长再次感谢苍天,没有让她碰上难相处的主子。
女官长的呼吸渐渐平静绵长,床上的疏影睁开了眼睛。
北陵琇很清楚,若是派暗卫来监视她,她会逃得毫不犹豫。所以只有这个曾经在殷娘子手下吃过亏的女官长,才能让她不那么抗拒,也不会给她找麻烦逃走。
她的确不会现在逃。必须弄清楚,北陵琇这一次借题发挥,到底是为了试探出温先生托付给她的东西,还是真正的被南征迷了眼睛。
推窗而出,避开寝殿外暗卫的耳目,窜进书房。案上的折子还很多,被北陵琇拉来当膝枕时便知道,她喜欢把折子分门别类地摆好,例如,南征的那些,会专门放在笔架旁。
桌案边还放着几只木匣,其中一只上面雕刻着北蛮的吉祥花纹。打开来,里面是一卷帛书。
盖着君王金印的帛书。
北蛮八月兵犯朝泉易州,却被朝泉在独夜江打败,此事北疆皆知。而帛书上写的,却是只能君王知晓的秘密。
北蛮活捉了朝泉大将,此将乃朝泉皇族血脉,劝降则为勇将;纵使不降,亦是上好人质。即使朝泉不愿用财帛来赎他,杀了也能给朝泉留下个不顾血脉的坏名声。现在此事仍未公开,北蛮的意思,是结盟之后再用此将,到时两国兵力军威齐备,更有人质在手,南征必成。
而北陵琇的回信,是落在帛书末尾的一笔朱砂。
回不了头了。
疏影将帛书和折子整理成原本模样,悄然回到寝殿之中。
会盟是在腊月,还有月余时间把温先生托付给她的东西送还,或者带出来。
托付给疏影的东西,是一卷北疆边防图,若是疏影将它送回温临江手中,便无异于对抗北疆铁蹄的铜墙铁壁;若是温临江身死,他自是已寻了可托付之人来接应,而那人,泰半便是朝泉的边关良将。
温临江的计策,重在攻心。疏影若是不能带出此图,直接毁掉,便是给北陵琇心底种上一根刺——朝泉总有对付北珣铁骑的办法,而这个办法你永远不会知道。
这个计策要完全失败,只有一种可能——易水楼没保住温临江,梵铃没能逃脱,疏影没能带出边防图,疏影没能毁掉图,图落在北陵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