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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部分(第1页)

终于,这种状态让张礼然受不住了。她洗好澡准备爬上床,看到张金正支着腿坐在桌前看美剧,忽然直勾勾地望着那个身在中国心却在大洋彼岸的背影。张金起先还装着不知道,依旧沉浸在剧情之中。直到这异样的眼神定了有十几分钟,张金才迟疑地转回身,询问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对方直接用一个巨大的拥抱将她锁在怀里,然后笨拙地褪着她的衣衫。张金下意识地挣了两下,而后立即停住了。她凝视着张礼然,深潭似的眸子里满满地不知道承载了什么。张礼然毫不示弱地望回去,目光因着一腔激动也微微发烫,烤得对方的脸投降般地红了。张金动了动嘴角,身体也随之动了动。这在张礼然看来,仿佛是不太情愿的表示,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放手是绝不可能的。

这个自觉胜利在望的家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张礼然闭上眼睛,将唇覆上了张金额头,然后微微退开,印到眉心,一路往下,向着粉红而近乎透明的嘴唇进发。张金躲闪着偏过头去,张礼然便趁机去吻她送过来的耳垂。然而,这侵袭再度被张金化解掉,耳后别着的发卡划得张礼然嘴角狠狠一痛。

为什么还是这样?张礼然只觉得自己万分受挫且万分受辱。她原以为,经过上次冲突,张金的态度至少应该有所缓和,不会再那么排斥和对抗。可如今看来,事态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愈发糟糕。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次两败俱伤的对抗,彼此的恶行恶相都在对方面前展露无遗,而心里的刺和伤,大概很难再被血肉长合。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斗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张金先卸去了大半力气。可惜,她那好看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是生疏,表情也是张礼然从未见识过的僵硬。张礼然勾了勾嘴角。不是得逞的笑,不是放松的笑,而只是冷笑。她觉得自己眼里溢出的都是绝望。这种绝望让垂死的心硬了。不,是因为极度的寒冷而变成冰块。手上的力因为心硬而变大了不少,张金被她死死地按住,并在床垫上形成了个人形凹陷。张礼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金,及背的长发纷纷从肩头滑落,帘幕一般地罩在脸侧。

藉着这股力道,张礼然俯身吻住了张金,结果不得不放弃。因为头发太长,她很不幸地亲了一嘴的细茸茸,而且全是她自己的。张礼然恼火地欠起身胡乱吐掉,也不顾这形象着实不雅。见她这样,张金哭笑不得,便抬起手来。张礼然以为张金又要反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制住。哪知张金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脸,将贴在唇边的发丝挑开,通通归到耳后。

“然然。”张金开口了。张礼然盯紧了她的唇,神经继续紧绷着,力气也不敢减弱分毫。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张金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宛如刀俎上的鱼肉。

这道最后通牒听起来真像分手前的宣言。是不是再搞砸了就没有以后了?张礼然心底的绝望更深了,深得像不见天日的马里亚纳海沟。紧锁于眶的眼泪不听话地冒了出来,顺着脸颊簌簌滚落,全部掉落在张金脸上。大约是被眼泪镇住了,张金再没有任何推拒,只是顺从地配合,甚至引导。渴慕已久的身体赤诚无碍地呈现在面前,手底下的触感却令张礼然想起骨骸。她抚着张金的脸颊,从这里出发,依次感觉着颧骨、腮骨、下颚骨、锁骨、肋骨、胯骨……

还是绝望。张礼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绝望,但她没有办法。她仿佛置身无边无际的暗夜,于无穷无尽的墓碑和坟茔间,紧紧抱着张金。她是这坟山上游荡的孤魂野鬼,而张金是无处葬身的尸骨。为了复活,为了重回人世,她们必须合为一体。这种结合是灵魂与枯骨的结合,腐腥之中带着圣洁。随后血肉重新长出来,神智重新清醒,生命重新获得。地里有无数手指粗的墨绿藤蔓冒出,沿着两人新生的身体攀附而上,在近处的微光里开出猩红的花来,触目惊心。

不知何时,周围升起了一串串悬瀑般的磷磷鬼火,像是庆祝的礼花。它们聚聚散散,漂移不定,却构成了漆黑图景中几许骤然的明耀。没过多久,更为夺目的明耀就来了。一道长长的亮光忽而疾速划过头顶,几乎将整个天空劈成两半,而它所带来强烈的明暗对比,也将世界划分成了相互对峙并不可逾越的两岸。

张礼然就在这电光里丧失了视觉。失明化作恐慌挟持了她的心灵,却将耳朵打磨得异常灵敏。她听着张金的喘息遥远地从头顶传来。那种发自身体每一处幽微的震颤,则是姗姗来迟的万钧雷霆,怒吼着向两人身处之地冲来。仿佛有巨石从山顶滚下,一路碾碎板结的沙土,压断鲜嫩的草茎,最终重重撞进山谷中,发出粉身碎骨的轰鸣。闪电炸雷过去,张金气若游丝的声音又变作了哀吟,像低空盘旋的夜枭,凄厉地唤醒人间之门后面的越狱者。然后厚重的棺材盖打开,诸亡者的遗骨站起来,围成一个圈,见证这场已遭天打雷劈的重生。

冰凉的液体从脸颊缓缓擦过。张礼然把泪湿的脸埋进了张金的颈窝。如果这世上真有天谴,她将坦然独自承受,不会有任何怨言。毕竟,在此之前她曾霸道地占有了心爱的人。

第73章 酒意狂态

人有两种悲剧:一种是求之不得,一种是如愿以偿。一夜之间,张礼然就从前一种悲剧状态切换到了后一种。

称其为悲剧,原因有多方面,但最为触目惊心的一幕,则莫过于张礼然去厕所时瞥见的床单上星星点点的暗红——严格说来应该已近于黑色。她当时没辨出那是什么,爬回被窝睡了一会儿,又被手机铃声吵醒。侧耳一听,张金正跟特地打电话来慰问的同事解释请假缘由,又让对方帮忙收个什么快递。

尽管张金说得煞有介事,但张礼然一听便知是瞎扯。她心里打鼓,等着电话挂了才小声问:“怎么要请假了?”

“拜你所赐,这两天怕是下不了地了。”

张礼然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呃啊……啊……阿金,那个,要不要紧?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张金轻轻笑了声:“我可不想丢这个人。”

纵使觉出对方语气不善,张礼然也只好硬着头皮问下去:“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去。”

“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张礼然最怕这种看似有实则无的指示,因此缩小范围道:“蒸馒头?下面条?煮汤圆?”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张金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用后背回应了接下来的所有问题。张礼然抓着外套原地呆立半晌,大气也不敢出,最后只得讪讪退出去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冰箱前,看看有什么能当合宜早餐,顺便给张金赔罪。可是她失望了。不仅没有可以当合宜早餐的素材,连勉强充当的都没有。前些天都忙着怄气冷战,谁也没心思在家开伙,因此早已告罄的冰箱仍然保持了它的空荡与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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