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一点儿都不犹豫,接过黄豆爽快地随手撒出窗外,扒着窗沿眼瞧几粒小黄豆滚入路旁草丛,之后再没有丝毫动静。
“好像……不行的。”顾及搔搔脑袋缩回车里,“就说哪有那么简单,把豆子丢出去就能变成兵马。”
郎中忍俊不禁道:“你这样鲁莽草率,能行才是奇哉怪哉。”
“我看你就是随随便便丢出去的啊。”顾及放下窗帘盘腿坐好,一扫短暂停留的沮丧,揶揄道,“不过乐仙儿踏云逐雾,弹指间即可上天入地,我确实不能乐仙儿比。”
“说哪儿的话。”郎中弹了弹她脑门,转口又问道,“话说回来,你想变什么?”
“好不容易过到春天了,本来打算变几只报春鸟出来迎接一下春天。不过我看到有几只麻雀飞过来,心想反正没有你那么大本事,还不如把豆子给它们吃。”
“但愿四儿的好心有没有白费了。”
郎中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鼻尖,在顾及还没来得及拦阻时,她已再度掀开窗帘,探头向后方望去。
不远处几只腹背苍黄头黑翅蓝的鸟儿正蹦蹦跳跳地追赶着马车,不时发出清泠鸣声。
无法面对郎中似笑非笑地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目光,顾四像做了错事似的耷拉下脑袋。
尽管很想看看雍丘别院那本老黄历上有没有写今日不宜见客,但马车经过别院门前时并未停下。
“虽然没有宵禁,不过天黑前进不了城门的话,就要等明天才能进去哦。”
“不是说不用着急的嘛。”
“你想和夜游神打个照面?”
夜游神游光小仙并不可怕,只是没准儿会遇上专门探听心声的欢喜鬼。不知不觉被探听去内心的想法,光是想象就觉得毛骨悚然。
眼见顾及脸色异样,乐乔笑道:“看来我家四儿还真的瞒了什么秘密怕被欢喜听到?”
明知道郎中有心调侃,顾及却没法等常待之,待到乐乔笑容淡去,她讪讪道:“等安稳下来……全告诉你。”
“好。”
那之后两人说起京都一些过往趣事。
顾及提到有年天降大雨,全城唯有甜水巷一条巷子积水过膝。平常不能近汴水,但巷子可是城里头扎过根的,于是孩子们要么光明正大要么偷偷摸摸一窝蜂地全涌到那条窄巷子去了。
“记得那会儿是三哥偷偷带我去的,结果还没挤进去呢,自己摔了一跤让后边挤上来的小孩把胳膊踩坏了,回家被狠狠骂了一顿。”
印象里当时顾云抱着被踩伤的手哭喊了一路“手断了手断了”,等回到家由大夫看过确定只是小伤,安生下来才发现二人脚上的鞋子在慌乱中不知遗失到哪里去了,身上也尽是泥水,狼狈至极。这事被嬷嬷们拿来说笑了好几年,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一件丢人事大家翻来覆去要说那么久,可现今同乐乔讲起,顾及也是捧腹不已。
笑够了,乐乔忽地想起什么,问道:“甜水巷积水,可是元符四年的事?”
“你也记得啊?”
“四儿可知后来积水是怎么退下去的么?”
“难不成是因为你……”
“那当然。”乐乔面有得色,随后解释道,“有家人从东南经商归来时带了只长右,把它送回山里,水自然就会退下去。”
“见则郡邑大水的四耳长右?”
“正是。”
顾及惊奇道:“原来古书上写的是真的。怪不得别的地方都好好的,就那一条巷子积水那么深。”
“甜水巷不止长右,你记不记得三年后那巷子又闹大火,从巷头到巷尾足足烧了三天,但火不烧人不烧物,若非离得近,几乎感受不到热气。”
“好像听军营里的人讲过,当时我以为是讹传,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稀奇的火灾?”顾及琢磨了片刻,恍然道,“不过既然连你都说起这个,莫非也是传说中的奇怪异兽?”
“并不。”
“诶?”
“甜水巷住了个炼药的老道士,他年轻时收过一个徒弟说要教他点石成金之术。一晃眼徒弟跟了道士三十年,但最后也没能学会点石成金,反而有一天老道士不声不响突然驾鹤西去。于是徒弟一怒之下把道士炼了几十年丹的炉子扔了出去。”
“哪曾想丹炉里炼了几十年的丹药见风即燃,三天之后火又突然自行消灭,丹药烧过之后竟全变成金粉。”
顾及连连点头,道:“老道士有真本事,那徒弟这下应该不怪师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