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二人却不料,就在二人沉溺与梦乡,贪享这片刻安逸之时,齐国的天下已然大乱了。
“九弟——”睡梦中的齐天满头冷汗,满面痛苦,全身挣扎着,想是被梦魇了。
“殿下?”云舟轻摇她,将其唤醒。
齐天惊慌的钻入云舟怀中,喘息道:“我方才,我方才看见七哥了。”说着吸了口冷气,哽咽道:“只见他笑着唤我,我应他他反倒全然不理,一人朝远处去了。他一身的血——他,满身都是。”
“发噩梦罢了,不打紧。”云舟一面哄拍她的肩,一面用衣袖轻轻拭去她额上的冷汗,柔声细语的哄劝着。安抚片刻后,见齐天恢复了常态,才起身为她倒了杯水。
“殿下——七爷,没了!”殿门外传来东石的哭声,齐天如遭雷击般,手中玉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云舟忙披了袍子,唤了东石进来详禀,自己则是为齐天束发穿衣。
“方才刚送了京中的来使,回来时在官道上,便迎着了东齐侍从。说陛下宾天前一刻,七殿下曾入宫觐见,七爷才走,陛下便宾天了。太子殿下——”东石哽咽着。
“七哥弑君。”齐天打断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冷声追问道:“之后呢?”
“当日于灵堂上,便以七殿下弑君之名,将其手刃。”艰难的道出这个噩耗后,东石止不住痛苦失声。
“齐泰!我要杀了他!”齐天暴怒着起身,扯下挂在床头的佩剑,光着脚便向殿外走去。
嘴上着魔般吼道:“我要把齐景挫骨扬灰,祭我父王与七哥。七哥——”才走出两步,止不住的咳了两下。身子一震后,挣扎了下,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当下只觉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东齐世子齐瑞,云舟初嫁入王府时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齐瑞与齐天的性情截然不同,他全身都透着北方关外人的质朴,不似齐天这般张扬不羁与锋芒毕露。且他个性沉稳老成,温良敦厚。弑君这种事,连齐天都要斟酌再三,更不必说他,显然又是一场相煎何急的政治阴谋。
由于他年幼时身患哮喘,年少时每年北方气候干燥的季节,都会过南齐王府上住些时日。
兄弟俩幼时每每一处读书,一处议政,感情极为深厚,是齐天最为交好的兄弟。
先王之死,本就在齐天早年幼小的心灵中落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如今,又听得自己最敬爱交好的七哥,死在了太子齐泰的手下,成了皇权的牺牲品,也沦为了齐显的殉葬品,此等致命的打击,足以让齐天崩溃。
于是,在羽化为她施了几针,妙手回春后,她终于得以转醒。
“东齐,反了。”云舟仍是柔声细语,为齐天端来了药碗。
她深知,为先王齐允与齐瑞的死讨个说法,已然成了齐天魂牵梦绕的心事。“臣妾已然差人去传景泰入府了,殿下只管好生养病便是。”
接过药碗,齐天目视云舟良久,将碗中苦药一饮而尽,眼中尽是仇恨与决绝。
当日,齐天于朝闻殿病榻上,召见了大司马景泰;详谈至深夜。
如若说,起初的二人,因云舟而心存芥蒂的话。
那如今的二人,通过这半年对彼此的观望,一个是解了求贤之渴,得一肱骨之臣。一个则是,良材遇明主,一展壮志抱负。
景泰未掌兵符之前,南齐的军务俱由赵国泰把持多年,主要兴水师与边防,以抵楚国。
可自景泰任了大司马后,便独树一帜,全军改编,大练陆军骑兵,主修对阵攻城。
因其特立独行,又是楚国旧臣。每日庭议,文工武将都少不得上本弹劾他。
齐天向来公私分明,每每都出言维护于他,并力排众议,先后拨了大批军费,命他大展宏志,兴建铁骑陆军。
送走景泰后,已然三更时分。
齐天忍着咳嗽,挣扎着踱至书案前,欲修家书一封予东齐王齐鄯。可每每思及新亡的齐瑞,心中悲戚难当,执笔的手剧烈颤抖,不能自持。
云舟端来药汤,轻覆上她颤抖的手,拿过纸笔,道:“臣妾为殿下执笔如何?”
齐天感激她的体贴,虚弱的淡笑着颔首。
轻了轻嗓子,沉吟道:“东王叔父大人在上,儿子齐天叩首跪禀。暌违日久,拳念殊殷。谨携飞鸿传书,叩问康安。儿子敬呈问候,诚祝叔父松鹤延年、福址无边!”
于是,云舟笔下生风,刷刷点点,一一记下。
毕竟齐瑞新丧,齐天一再斟酌言语上的委婉与朴实,不想因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刺激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叔父。
此书一出,便是结盟,东南共起,合攻中原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