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年方十二,于父母一道随行。
忽闻巨石坠山涧,马惊走。惊马向山下飞驰,迎面便是殷府的马车。众人大乱,皆闪避之,各自奔命。
殷桃红年幼,深藏于闺中,何曾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呆滞不能移动。
就在千均一发之际,一青衣男子纵身一跃,将她从马车中救出,两人滚落山涧。
男子将她护在怀中,她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外,安然无漾;而他则身受重伤,一度晕迷数日,凶险万分。
这男子便是赵毅琥,玄帝最不得宠的儿子之一。
她深感他纵身相救之情,多次求母亲入宫探试,一来二去,眉目间皆情种。
再后来,宝庆帝登得大位,后宫选秀,父亲为巴结新帝,欲将她送入宫中。
她抵死不从,迎来的却是父亲的绝食,母亲的苦劝。
一边是双亲,家族,一边是深爱多年的男子,世间安得双全法,她只能含泪入宫。
从此,毅琥便恨透了宝庆帝……
殷桃红想至此,双手紧紧的搂住男人的颈脖。这口气他放在心里近三十年,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罢了罢了,她亏欠他这些年,便随了他的意吧。
赵雍,你睁眼看看,你汲汲莹莹几十年,到头来还是为我做了嫁衣。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痛快的事,老肃王怆然笑出了声。
雨,越发的大了,急急的冲唰着大地,似要将这肮脏的一切,冲得干干净净。
许久,内殿归于平静。
老肃王浊气尽出,扶着瘫软女子,一字一句道:“桃红,我需立刻出宫,宫中在你坐镇;外头的事儿,统统交给我。”
“毅琥……”殷桃红死死抱住她。
“待我京畿安排妥当,后日寅时,你便将皇帝暴毙一事,讣告天下。早朝时,百官必要奏请太子登位,此刻你便将太子伙同顾女医,谋害皇帝一事抛出来,我会在一旁帮衬。”
殷桃红忙道:“你顺势请立贤王登基,如此一来,这大周的天下,便是我们的了。”
老肃王目光一深,抚着她的发,道:“放心,若朝堂之上有人反对,你且记着一个字‘杀’。”
殷桃红想着儿子的秋千大业,重重的点点头。
“贤王要赶在太子入京前登基,如此便可占了先机。为免夜长梦多,下朝之后你将顾青莞立即毒死,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殷桃红胸口起伏几下,将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哪有那么容易让她死,死之前得让儿子遂了心愿。”
老肃王哈哈一笑,眼中闪过阴霾。
雨夜,素来是鬼魅最好的掩护。
老肃王出了皇城,一头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已坐着一黑衣人,见他来唤了一声,“王爷?”
老肃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切尽在掌握。通知两个营的人,大戏开场了。”
“是,王爷。”
“还有,千里飞鸽子至军中,让于规按计划行动。”
“是!”
黑衣人抱拳,身子一闪,人已消失在雨夜中。
老肃王掀了帘子,抬起头看着巍峨雄壮的皇城,唇角上扬,似是嘲讽,似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