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厨房是主战场。
一口黝黑厚重的大铁锅踞在蜂窝煤炉上,锅盖缝隙“滋滋”冒着乳白的热气,带着一股混杂着肉香和复杂酱料气息的滚烫暖流,霸道地占领了房间里每一寸空气。
钱进问道:“怎么没用煤气灶?这不是还空着个灶眼儿吗?”
两个灶眼儿,一个炖了砂锅,一个空着。
他揭开锅盖看了看。
里面排骨肉在翻腾。
“待会有用呢。”魏清欢随口说。
钱进嘿嘿笑着看她。
媳妇还是那么好看。
女老师系着蓝布围裙,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
雪白的糯米粉团在她手中飞快地揉捏、分剂。
她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一旋,裹进猪油拌着捣碎芝麻和白糖粒的馅芯,再搓成圆滚滚的小白球,整整齐齐码在刷了薄薄一层素油的大竹屉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汤圆。
小年吃汤圆。
一年都团圆。
魏清欢已经忙活半上午了,做了好些炸货。
钱进问干什么,她便指了指这些炸货。
焦黄酥脆的肉丸子、小黄鱼、带鱼、面鱼和萝卜丸子,这些都是是海滨市小年宴席必不可少的点缀。
他把最金黄油亮、形态饱满的丸子码在蓝边瓷盘最显眼的位置。
旁边一只大盆里,是上午就烀好的五花肉,酱红油亮,皮上泛着诱人的光泽,筷子一插,微微颤动。
“清欢,砂锅该起火了?”钱进偏头问,手里捏了根筷子,小心地捅了捅锅里厚厚盖着的那层白菜帮子。
一股更浓郁、更复杂醇厚的香气猛地喷发出来,霸道地盖过了其他所有味道。
这里面是海带吸饱了肉骨汤的咸鲜,是猪蹄和骨头咕嘟出的浓稠胶质,是陈年酸菜点化融合后的独特酸香,还是黄豆——算了,黄豆味被压住了。
“再焖十分钟。”魏清欢看了一眼后摇头,手下飞快地捏着汤圆,“火候不到,味不够厚。”
外面响起汤圆的欢呼声,钱程的声音也响起来:“小汤圆在玩啊?钱途,你带妹妹玩吧。”
很快。
敲门声很克制地响起。
钱进几步跨过去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自然是他大哥钱程两口子。
今天是过节,两口子特意打扮了一下。
不过扎根西北农村的条件不佳,钱程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蓝劳动布棉袄,清洗的干干净净,但脸膛已经给被西北风和农活打磨得粗糙黝黑,洗的再干净也没用。
马红霞穿着厚实的紫红棉袄,手里拎着一个盖着干净白布的柳条篮子,透出油炸面食特有的焦香。
“大哥!大嫂!”钱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热切,一把将人往屋里让,“快进来,冻透了吧?”
他弯腰要去接钱程手里的袋子。
钱程手往回一缩:“别沾手了,埋汰,你待会还得再洗手。”
放下带来的包。
他换鞋坐在了沙发上。
钱进给两口子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