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清松口气,由着许清越推他。
一开始他排斥坐轮椅,嫌丑。现在又十分享受被人推着的感觉,尤其是被他哥推。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是许清越推他,他连个“不”字都不会提。
“记得医生怎么说吗。”
车库气温低,许清越的声音经过几道回声传到耳朵裏,温度直逼零下。他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乖乖回答:“让我静养?”
“对,”许清越按下电梯,“腿没好,少出门。”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想着安洋和晏良最近要改代码,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他,许如清一口答应下来,还找补一句:“都听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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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的不愉快之后,许清越就把房间让给许如清,带着自己的床品去了次卧。
许如清表面感激他哥的大度,实则每晚躺床上好半天都睡不着——许清越想躲他的心思昭然若揭,连虚伪的掩盖都觉得没有必要。
他一方面害怕“失宠”被许清越送去周家,一方面又真情实感地惋惜这些年的“兄弟情深”,另一方面在心裏埋葬他尚未开始的“恋情”。
但好在,他又迎来一个修补关系的机会——圣诞节,也是许清越的生日。
按理说,出生在浪漫节日裏的人多少都沾点浪漫天性,但许清越完全没有,既不会说情话,也听不得别人说情话。许清越和每个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别说女朋友了,连女性朋友也没有几个。
上大学之前,他觉得许清越是山顶万年不融的冰雪,只要揣进怀裏,就能暖成一滩水;上大学之后,他觉得许清越是冻了上千年的石头,青黑色,又冷又硬,燃点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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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当天,许清越一如既往地早出晚归。
许如清打电话订食材,打算做一桌菜犒劳许清越的胃。他的厨艺源于许清越,但许清越恪守食谱,他则擅长创新,所以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流理臺的高度按许清越的身高定做,他本身比许清越矮上半头,现在又坐在轮椅上,连简单的切菜炒菜都成了大难题。他不得不单腿站立,倚靠在流理臺边,忙活一晚上,左腿肿胀发麻。
烘焙店送来了蛋糕,他还差最后一道菜——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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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十八岁的许清越个高腿长,长得好看,脸上总挂着礼貌的微笑,像邻家哥哥一样温暖和煦。当时许清越带来很多建筑图纸,他觉得这个哥哥太厉害了。
他害怕父母有了优秀的、亲生的儿子就抛弃他,所以他从不正眼看许清越,更不叫“哥哥”。
正因许清越的归位,他小小年纪便懂得什么是“偏爱”。
拿早餐来说,以往每天能得到两个煎蛋,现在只有一个,许清越的盘子裏却有两个。
时间一长,他悟出一个道理,父母和许清越才是一家人,他只是“小野种”。所以他必须乖顺,才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在某个早晨,他向许清越撒娇,没想到许清越真的分给他一个煎蛋。
可他并不感激。
如果许清越只有一个煎蛋,肯定不会给分他,许清越在嘲讽他,在装好人。
后来,许清越会早起下厨,给他们每人做两个煎蛋;再后来,又做出红烧、酱汁、糖醋等多种口味。许清越对万事秉承“点到即止”的作风,唯独在煎蛋上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忱。
许清越很喜欢吃煎蛋,这是许如清发现的第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