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劲儿了,走到浴室门口又折返回来,仗着腿不那么疼了,蹲在床边跟许清越额头贴着额头:“哥,你能教我画画吗?”
许清越两眼一闭:“看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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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如丝如缕,微风摘下一片树叶扔进许如清的卷发裏,他甩甩头,却把树叶甩到许清越的速写本上。
笔尖一顿,许清越侧头瞥他,他笑了几声,捻起树叶对半折起,撕开,越撕越小。
两人在亲水平臺席地而坐,他还不能长时间盘腿坐,便把腿垂在岸边,两手各扒着许清越半边肩膀,呈一个半环抱的姿势,下巴戳在人家肩胛附近,亲眼见证一幅画的诞生。
正对岸就是那幢建筑,许清越说,这个地方视角最佳。
许清越专心涂线条,却不抬头看参照物,许如清观察许久,好奇道:“哥,你不用照着画吗?”
“上初三之前的每个周末我都来这儿,这个建筑我画过一整本,已经刻在脑子裏了。”停了笔,架在指间旋转,许清越望向远处的异形建筑,“三百六十度,哪个角度好看,哪个角度难画,哪个角度最有设计感,我都知道。”
虽是在眺远,但他发现许清越瞳孔裏没有焦点,仿佛穿越了空间,在观赏一场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老电影。许清越该是在怀念,怀念曾经肆意去做热爱的事的自己。
“哥你真抠门,”许如清心臟抽抽,故作抱怨道,“你都没给我看过这些画,有好东西都自己藏着。”
他要把碎树叶撇进湖裏,立马被许清越压住手,只一个眼神,他就软了下来,自觉地揣进口袋,小声嘟囔:“我一会儿再扔……”
“不是什么好东西,”许清越垂头继续描画,温声说,“而且我只会画建筑,很无趣。”
“可是我喜欢啊。”
手向下滑,在许清越身体右侧相交,十指相扣地把许清越锁进怀裏:“哥你记得吗,你刚回家那会儿,我总在你房间门口看?”
两条手臂被禁锢着,许清越完全动弹不得,却笑着问他:“所以,你是在看画?”
当年他请许如清进房间去看,但没想到许如清不仅不接受好意,还对他散发恶意,最后直接跑走了。他揣摩不到十岁孩子的心理,只得作罢。
“是啊,那会儿我就觉得你厉害,但我不敢接近你,因为爸妈找回你,肯定就不要我了。”
卷发被许清越的下巴蹭了蹭,声音通过下颌骨和颅腔传导而来:“我不会不要你。”
“哥,”松开手,他坐直了些,侧过身面对着许清越,“当初你是真心送我走的吗?”
许清越沈默了。
他追问:“如果我真上了飞机,你会把我追回来吗?”
“没有那种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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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这儿快一个小时,太阳西行,速写本上的阴影悄悄偏移,风有些大了,吹得纸页“哗哗”作响。许如清的卷发柔软又蓬松,裏面藏着阳光。
这种时候,需要一张喋喋不休的嘴,来稀释空气中的暧昧,但许如清哑了。
许清越血液翻涌,不受控地抬手,却只碰了碰许如清的脸颊。动作很轻,像触摸精心雕琢的小雪人,生怕手温过高,一不留神就把雪人融化了。
“你眼睛裏有我,”朱砂痣在日光下红得发亮,许如清一下拉进距离,嘴唇离许清越仅差毫厘,却不再上前,笑起来眼尾上挑,“哥,你想亲亲我吗?”
“不想。”
正常情况下,许清越一定是不理他的,今天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许清越转回头画画,两笔之后冷不防停住。
画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