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他说,“也只有你。”
梁安怔住,颤抖着的两只手臂,总算落在了赵宴时身上,轻轻地。
他没说“臣不敢”,没争执没反思。
他说:“嗯。”
“我知道了。”
李不为跪在梁安面前,头一次紧张到空气稀薄,将要晕厥过去似的。
额上冷汗落到地上,李不为不敢去擦,这是从未在梁安身上感受到的威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梁安皂靴鞋面。
李不为惴惴胆怯,不知梁安为何单独叫了他来,却又始终不语,总想莫非将军是要灭口,但这样一想又在心里暗暗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李不为。”
李不为下意识大喊一声:“学生在!”
在这时候,过分丢人,但也顾不得了。
梁安没叫他起来。
“你为何肯随在陛下身边?”
没想到是问这个,且这问题实在奇怪。
当初分明是梁安看中李不为,认定他能有番作为,那时,即便以为赵宴时一生能做个闲散王爷好好活着就不错,但还是想为他日后筹谋,因此才留了李不为在他身侧。
但李不为答得很快:“陛下于我有恩。”
梁安也很快接:“不像他。”
为这直白汗颜,李不为老老实实说:“学生一生无亲无故,唯夫子如师如父视我如子。学生无用,陛下仁厚,虽未明言……但知他体谅我思念夫子,也知夫子年事已高,曾暗中接济,身后事亦蒙恩周全。”
只这一件,李不为已感激不尽。
赵宴时自然不屑于理会他如何自顾肝脑涂地,但李不为已暗中将自己一生许给小王爷。
梁安问:“何时起的?”
在梁安离开宿州前,李不为便对赵宴时表现出了不寻常的忠诚,这可不是夫子的功劳。
李不为垂眼,两只手微微收紧,声音带上颤意:“亦是……因姑娘。”
他口中的“姑娘”,自然不会有旁人。
是皎洁。
分明已知道了,姑娘名叫婉婳,可只有李不为曾亲耳听她说过,“只皎洁这名儿,是我自己取的”。
婉婳是千金唤不来的“月姑娘”,她不想“月”字随婉婳之名,被那些勾栏客污为轻贱之意,因而还它还己以“皎洁”。
在那些忍不住袒露心声的夜晚,皎洁对他说:“王爷面冷心慈,我知他非恶人。”
分明知道皎洁带着何种目的前来接近,若要清净利落,将她杀了就是,因王爷心软,才让后面许多事被搅合了个天翻地覆。
“我才是罪魁祸首。”皎洁说。
分明她也无辜,却揽罪在身上。
在那之前,李不为始终未能参透,赵宴时究竟是否明主。
可对李不为来说,命脉相连的至亲挚爱,都得赵宴时或有意或无心照拂庇佑。
李不为知道,赵宴时也已为这与他毫无干系的女子铺好了日后的路。
只是皎洁没机会走一走了。
人心如雾中观花,凉薄之下的仁慈是燎原火光,即便赵宴时待他三分真心七分用,但李不为身无长物,唯有献出所有,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也许……
李不为没敢对赵宴时说过这些话,但今日对梁安,他反而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