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当然没能得手,他被对方更快更凶地抡了出去。
毫不客气,力道极大。
上头是青天白日,灯笼,红白丝带和断了一只腿的乌鸦。
下面是洒金红纸,喜糖,大字报和翻倒的手提箱。
他在中间自由转体两圈半,卸力跪地滑出三米,撞到棚彩支架才停下来。
那人脚下没停,嘴里大喊着“唔哇!我好心带你跑,你居然要杀我?!”从他身边蹿了过去,皮鞋倒腾起的灰尘糊了他一头一脸。
有鱼眯眼前瞥见对方的样子,探长打扮,制服挺括,很靓,决定原谅其三秒钟。
因为第四秒,有捧飞镖似的东西自雾里脱出,朝他迎面袭来。
他一把摸出后腰藏着的铜板甩出去,“铎铎铎铎”,铜板直接压着来物锲进了旁边的树木、匾额和门板上——
“那物”居然是通宝币式样的纸钱,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
雾气里传出一波迟来的尖叫和重物落地声,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揪过他后领,把他整个人飞快地提了起来。
他顺势转身时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绿影,像是根锈掉的鞭子,旋即他拔足追上那人,再瞥一眼后,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句:“谢谢。”
对方尾音轻慢地哼过一声。
这里很乱,各种意义上的。
天空呈现出很明显的分割矩块状,像是颜色不一的拼图,没有云朵。
有鱼一开始以为那是横结杂乱的电线所致,后来发现其本身如此,有的图块甚至暗着。
而他脚下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每过一个巷子口,总会涌出和他们一般疯狂逃窜的人,稀稀拉拉,慌慌张张。
雾气驱赶着人群,那里头时不时会飞出几枚通宝币,明明是极柔软的材质,边缘却似利刃,见血封喉。
有鱼的铜板早就扔完了,现在只能捡到什么飞什么。
笤帚、树枝、石子、货摊上的小玩意儿……
其中有个拨浪鼓撕开雾气,辟出道口子来,那瞬间的豁然令他看清了当中的诡物——
高约六尺,象鼻犀目,但目中无瞳,只涌动着墨似的水汽,牛尾虎足,却只剩前肢,后肢退化一般塌垂在地,隐约拖出道血淋淋的轨迹来。
那怪物背上骑着个东西,莫约是个人,身量瘦高,穿着身朱红描金的女式喜服。
有鱼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又模糊想起什么“渡桥”,什么“桃花源”,就听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位青年问:“今日天气如何?”
此情此景,这话题实在太过离谱,以至于有鱼顿了三秒,才确认道:“什么?”
“天气,”大抵是跑疯了,同行人之间也时不时发癫乱砍,那青年轻松解决完某位癫子,甩过警棍上的浓血,随意指指天空,“你觉得今日天气好么?”
有鱼确定对方说的话不属于任何一种他熟知的语言,音调和声色都很绮丽,似是鸟雀鸣啭,又像溪涧潺湲,但他奇异地听懂了。
“秋高气爽。”他谨慎道,虽然他现下很想破口大骂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正跑过新的巷子口,或许是旧的,反正这里的路和店面都大差不差,他甚至怀疑遭遇了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