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春……”
那音色动听而惑人,像是暗处光华流转的昙。
有鱼强忍着没有转身,脚步未停,但右侧极目处亮开一小片,岸边有看不见面容的人掬水而诵——
“乙酉年四月廿七,大捷,外寇溃逃……”
那人絮絮说着,声音居然与自己别无二致,其指缝淌落的水珠化作小鱼,通体银色,鱼鳍带着飘逸的冰蓝。
它们成群结队,自带亮光,尾巴还萦绕着字符,像条浅色的银河,莽撞游过粘腻黑水,穿过汀步分界,咕咚钻进绸子里。
其中一条莽头莽脑,围着有鱼所站立的石板绕过好几圈。
后者鬼迷心窍,视线跟随尾鳍洒落的萤点,缓缓转步。
鱼群拱了几串海菜花,送到湖畔那人探水的掌心里,对方抬眼轻笑,吐字俱是温存:“有鱼入梦来*……”
阴差阳错,骤然被唤姓名的奉尸人手脚发凉,心底突兀腾升起一股莫大的惧意,转身要跑。
下一秒,有大鱼自黑河甩尾跃出,遮天蔽日,鲤身鸟翼,灰蓝花纹隐隐发亮,掀起的巨浪轰然扑向他。
有鱼匆忙屏息,被浪头按下去,又奋力向上游,数次后,身体却是弹坐起来——
电扇、安神香、猫爬架……没有河与鱼,没有奇怪的家伙,这里是自己的卧室。
他胸口滞涩,快速换着气,目光僵缓转动,正对上翻窗翻到一半的人冲他挑眉:“嗨。”
这里是该死的26楼。
“你呃——”
厉喝被气浪倏而堵住,有什么东西从床底伸出来,游走缠缚过他手脚与脖颈,将人重重勒压回凉席席面。
有鱼一时间像被魇住似的,无法动弹,难以出声,只能徒劳而惊异地转动眼珠。
零点刚过,天黑得发紫,放在窗下懒人椅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弹出几条信息。
那人一改原态,从窗台轻悄跳下来,顺手倒扣过机身,带着一身水汽行至床边,俯身掐住了有鱼的下颌。
手很重,有鱼吃痛间右小腿反射性地抽弹过一下,被藤蔓更加滑腻地缠住,藤梢甚至探进了裤腿。
“你不跟我走,”那人拇指擦刮过他唇珠,以指腹按住下唇,翻压出一线浅缝,而后尖指甲顺势滑进去,挂住软肉,曼声说着,“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风完全被挡住,有鱼胸膛起伏,呼吸间口舌发干,双颊生酸,艰难而轻微地蹙了下眉。
“啊……你还是在罅隙里表情生动些,”那人就着这姿势仔细端详过,放肆点评,上半身越压越低,瞳孔泛出极淡的阴绿色,略微竖起,“现在就像是一具闹尸僵的人偶。”
那人长发自肩头滑落,柔顺冰冷,堆在有鱼颊边,带着水腥气,后者双拳发颤握起,绷起的青筋被叶柄挤压。
“不过……闻着……”那人食指轻轻上抚停至他耳鬓,把这张脸不轻不重地往外偏,凑首间以鼻梁抵住了他剧跳的颈动脉,“好甜……”
这动作饱含狎昵,有鱼短促地轻嗬出声,瞪着天花板飞驰而过的车灯光影,内心不由开始咒骂。
“你很热么?”那人吐息冰凉,揉捏过他喉结,闷声笑起来,“都流汗了。”
卧室门突然被人自外推开,有鱼身上忽而一轻,整个人再次反应颇大地弹起来,用力之下脚后跟擦过凉席,划拉出一道血痕。
“鱼仔?!你在搞什么!发消息不回,”方恕生一手扶着门把,一手举着备用钥匙,脸色发白,“拍门这么大声居然也没反应,你要吓死我吗?!”
这人大抵是把除却次卧的灯都打开了,浓烈的白光刀刃般斩进来,劈上床榻,刺眼至极。
“没……呃嗬……没什么……”有鱼半张脸浸在光里,细汗下滑,他抿过唇内伤口,捂着眼睛吞咽了一下,目光穿过指缝,在房间里快速逡巡两圈后,死死定在翻过面的手机上,哑声说,“鬼压床而已。”